一通見禮和“久仰”之後,賓主分坐。寒暄幾句後,三人就報紙的事情深入交談。忽然聽到雜役在門外稟報道:“李督學請見。”
那李佑一直不露面,偏偏此時來見。是巧合還是蓄意?石祭酒愣了一下,將李佑請進來。其實李佑這次真是巧合,他現在根本不關心國子監辦報所變成什麼樣子,有幾個總裁與他也沒有關係。
進了屋後李大人雖然瞥見石祭酒身邊坐著兩位官員,其中一個面生,另一個卻有點眼熟又記不清是誰,但從座次看出這兩人地位也就一般般,所以也懶得問是誰。只對石祭酒拱了拱手道:“有幾件小事,欲請石大人高抬貴手。”
石祭酒抬手道:“有話但講。”
“前幾日,本官自掏腰包在典籍廳打造了些字盤。這兩日要將其搬走;還有,本官欲向監中典籍廳借三五個印書工匠。”
不傻的人聽到這幾句,都猜得出李佑要幹什麼,石祭酒呆了一呆,連忙問道:“你意欲另起爐灶麼?”
“不錯。既然朝廷不許本官在國子監辦報,本官當然另尋出路!不瞞石大人說,本官已經在崇文門內大街與朝陽門內大街路口買了三進屋舍,為的就是辦報!”李佑毫不遮掩的說。
果然是要辦報了,那個路**通十分便利,確實是好地方…屋中其他三人彼此對視一眼。都很驚異。
作為朝廷任用的國子監辦報廳正副總裁官,他們都對李佑提倡的新式報紙小有研究過,自然也都曉得私人辦報的一些關竅和難度。
首先,大明律的確沒有規定私人不準辦報,或者說大明律裡關於辦報這事根本就是空白,現在手抄報還是比較流行的。但空白可以彌補,朝廷當然可以出臺新的法令,以防止妖言惑眾之類的名義禁止私人隨意辦報。所以私人辦報法律風險很大,只有國子監這樣的官府機構不用擔心這類風險。
其次,辦新式報紙投入不低,能不能賺到錢是個未知數。朝廷和官府辦報,可以為了“教化人心”不惜成本,無非一年砸進去幾千兩銀子而已。但私人辦報若源源不斷的賠錢,那圖的是什麼?
第三,辦定期釋出的新式報紙,技術上就必須要採用靈活快捷的活字印刷,以應付高頻率定期印刷的需要。但目前印刷這個行當,出於成本考慮,一般也沒有緊迫的時間要求,因而絕大多數採取的還是人工雕版印刷方式。
從這個角度來看,擁有二十八萬個銅活字的國子監才具備辦報條件,李佑想私人辦報,一時半會他從哪裡去找活字?如果從頭鑄造一整套夠用的活字,那也費時不短,早就失去了先機。
如果不用活字,靠著雕版印刷,為了短時間內完成製版,那麼必須要常年聘用上百熟練工匠不可,成本反而極其高昂,速度還比不過活字。
第四,辦報紙必須要拉起一批具有足夠素質的人力,讀書人、工匠、雜役都需要很多,這方面一般人更不可能與坐擁三千師生和上千工匠雜役的國子監競爭。
綜上所述,私人辦新式報紙在沒有前例可循的情況下,高成本和高風險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只有官府才可以承擔得起。不得不說,李佑當初眼光不錯,整個京城似乎只有國子監具備最成熟的辦報條件。
所以對此屋中正副三總裁委實不明白這李大人是怎麼想的,就是個性不服輸,也不能如此冒險拿自己身家賭氣罷?辦報中的難處,他應該是最清楚的人了。
對於其他人詫異的目光,李佑無視了。又一次問道:“準也不準,還請石大人發句話。”
“不準。”說話的不是石祭酒,是旁邊兩個官員之一。
李佑望去,卻是面熟的那個,這又是那顆蔥?不屑的問道:“你是什麼人物?這裡有你插嘴的地方嗎?”
“在下鴻臚寺少卿尤和,受朝廷使用,暫且差遣為辦報副總裁官。李大人要借用辦報廳的字盤工匠。本官如何不能插嘴?”那人先自我介紹道,又駁道:“其一,字盤是李大人當初自願捐贈給國子監。既然如此就算是國子監所有,焉有取走之理?其二,工匠都是朝廷撥發到國子監服役的。於法不可私相授受,更是斷無擅自外借之理。”
李佑皺眉道:“原來朝廷還派設副總裁官?尤大人你這是定要故意刁難本官?”
“不敢,職責所在而已,還請李大人諒解。”尤和答道。
他們兩個副總裁官被各自靠山派到國子監辦報,主要任務一方面是準備佔領輿論陣地,提前佈置搶班奪權。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嚴防死守,防的就是李佑捲土重來的復辟,杜絕一切李佑插手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