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素道,“嫂子一個人得帶孩子,伺候老人,還替人漿洗衣袍,還得整日受著氣,這日子過得……蒙校尉想把她娶了,也答應讓她帶著孩子過來,可她就是不肯。”
子青面色微沉道:“也怪不得她,聖上獨尊儒術,喪葬須得守制三年,這些繁文縟節實在是耽誤事。”
霍去病在旁聽得眉毛微挑,卻並不插口。
與締素閒談些軍中之事,不知不覺間天色已近黃昏,忽聽外間鼓樂之聲大振,才知道新娘子已經接過來。
子青原是不愛湊熱鬧的人,但這是易燁成親,心中著實替他歡喜得很,輕輕扯了下霍去病的衣袖:“我們也出去外頭瞧瞧好不好?”
尋常百姓娶親,霍去病也未曾見過,便與她一塊兒行至醫館門口……
接新娘的馬車就停在醫館門口,易燁頭上也不畫素日只戴青幘,而是梳得整整齊齊,束高山冠,身上也已重新換了一襲嶄新的薰衣。大概因為緊張,去扶新娘下車時,子青看見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由地抿嘴而笑。
新人入內行禮,瞧熱鬧的鄰里全都跟著湧了進去,子青和霍去病都不慣與人爭搶,倒被擠在了外頭。
便是瞧不見,只聽著裡頭唱禮的聲音,子青也歡喜得很,臉上的笑一直掛著。
霍去病只歪了頭瞧她,半晌嘆道:“你在我府裡幾個月,也沒見你那一回歡喜成這樣!”
子青笑望著他:“這是我哥成親呀,我自然歡喜!”
“嗯……若是你自己成親,會不會更歡喜?”他附到她耳邊笑問道。
子青思量道:“那得看和誰成親了?”
霍去病斜眼睇她,語氣危險道:“如此說來,除了我以外,你還想過和別人成親?”
子青點了點頭,如實道:“以前還在鄉里的時候,先生和夫人就希望我能嫁給易二哥。家裡頭窮,一來可以省卻聘禮,家裡也不至於少個幫襯。若不是那時候突然徵兵,我這會兒應該已經為易婦了。”
未想到她當初還有這麼一段,霍去病又是慶幸又是氣惱:“你……”
想起舊日鄉間,子青笑容漸淡,道:“你們身居高位者,何曾知道鄉野困苦。有的人家娶不起也養不起,又想有個娃傳宗接代,便花錢買個女子來生娃,待娃兒斷奶之後,便再將這女子賣掉換錢,便是換頭牛對他們而言也比女子強些。”
聽著她這麼說,霍去病突然想到, 問道:“你力氣頗大,幹活想必是一把好手,當初可有人來向你提親?”
“是有媒人來求姻,不過我沒有應承,讓夫人替我推了。”子青實話實說道。
明知道是以前的事,霍去病還是禁不住暗鬆口氣。
說話間,裡頭已經禮畢,宴席開始,締素特地出來將他二人請進去。雖是喜宴,但因生活緊迫,吃食甚是簡陋,不過是尋常烙的大餅裡頭多裹薄薄一層黑芝麻,另外買不起那麼多的羊肉牛肉,便煮了一大鼎狍子肉羹。那頭小狍子是山裡頭獵戶打的,因易燁給他家瞧腿疾,拿這頭小狍子權當作診金藥費了。
霍去病將餅在肉羹中泡著吃,倒也吃得香甜,易燁原還擔心怠慢了將軍,見狀,遂安心了許多,上前敬酒等等,自是不消說的。
哥哥大喜之日,子青便也喝了兩杯,又問起易燁爹孃之事。這才知道,易燁爹孃已在往定川鎮的路上,原本親事是要等父母來了之後再辦,但因徐蒂與趙氏婆媳兩人住在一塊兒多有不便,又被鄰里一名莽漢瞧上,故而易燁思前想後,便先辦了親事,等父母來了之後再回稟告罪。
聽聞子青想要暫且住下,易燁自然歡喜,只是南邊的房子已為父母收拾妥當,除了庖廚外,只剩下一間存放藥材的小屋,擔心委屈了她。子青倒是毫不在意,在軍中時也是睡在藥材堆裡頭,再習慣不過。
霍去病揹著子青,硬是要易燁收下二十個金餅。其實在附近另外替子青置辦屋舍,並不是不能,只是一則子青孤身女子,獨居終歸不妥;二則在醫館中住,子青每日有事可做,又有易燁照應,不至於太累。
這日成親雖忙,但易燁也看得出子青與將軍關係非同一般,此時又見霍去病給他金餅,稍稍思量,心中驟然一驚,暗道:莫非將軍佔了子青便宜,卻又不願娶她,便想將子青安置在此地。
“不知您這是何意?”易燁不接金餅,先問霍去病。
霍去病道:“她這陣子需要調理身子,你們多給她補補,錢兩不拘,若用完了我再送來。”
調理身子?!易燁楞了半晌,忽然狠狠地瞪了眼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