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子覺得跟吃小菜一樣。”參與打架的人中間有見過一些世面的人,走近前看了看張東奎手中那些紅紅綠綠的軍功章,啥話也沒說,溜了。其餘人也作鳥獸散。王媳婦這才知道,張東奎是個老革命,她更捨不得張東奎了。張東奎也捨不得他們孃兒倆,日子就這樣朝前過著。
單老地主家的地被窮人分了,家產也被分了,開始過窮日子了,嚐到了當窮人的滋味。窮苦的日子不好過,這還在其次,當地政府組織莊人批鬥單老地主,七十多歲的單老地主經不起折騰,氣出一場病來,病越來越重,最後連氣帶惱,死了。死了的單地主躺在屋裡,單家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莊鄰都在看單家的笑話,這個說:“老地主終於死了。”那個說:“老地主死了活該,該是我們翻身窮人過舒心日子了。”王媳婦央求張東奎:“老頭子死了,無錢安葬,你也看我們的笑話?”張東奎動了惻隱之心。他想:人死了,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還計較他生前幹什麼?他也心疼王媳婦孃兒倆,就痛快地說:“我這裡有些錢,給死者買口棺材,安葬下地吧。”張東奎把錢遞給王媳婦:“這錢你先用著,不夠用,我再拿。”王媳婦拿著張東奎給的錢把死者埋下了地。這孃兒倆真正是無依無靠了。姓單本家有一位婦女看出了苗頭,就勸張東奎:“張先生,她們孃兒倆實在太可憐了,孩子他娘還年輕,新社會也不講守寡,誰還想豎那個貞節牌坊?張先生你如不嫌棄,我想從中撮合,你把她們孃兒倆領走吧。”張東奎同意,就把王媳婦孃兒倆接到縣城。王媳婦就改成叫張大嫂了。公私合營時縣裡成立百貨公司,張大嫂就到百貨公司上班。
張東奎對自己的父母,心中一直抱有成見。要不是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張東奎也許能在軍隊中幹出一番大事業。他也打聽了一下幾位當初和他一起參加革命的老戰友,他們當中有的為革命犧牲了,有的則隨解大軍南下,如今在南方的一些大城市裡工作,而自己卻在這宿遷小縣城,頗有“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感覺。父母遠住在運東農村,他很少回去看望父母,很長時間才到父母身邊一次,除了給父母一些錢,板凳還沒有坐熱,就返回宿遷,從沒有多餘的話跟父母談。父母卻很滿足:兒子在外闖蕩多年,沒有被子彈打死,還在縣城工作,又有了老婆和孩子。因此,從老家搬到泗陽三莊的父母逢人便誇兒子:“兒子又來看我們老公倆了,還送給我們錢花。”鄰居也羨慕這老兩口,嘖嘖稱讚張東奎。
張東奎的愛人張大嫂沒見過老公公、老婆婆,勸張東奎:“你不把父母接來宿遷縣城住我過意不去,是你做兒子的不肯,別人卻以為是我這當兒媳的從中阻攔的。”張東奎聽媳婦說這話,勸張大嫂:“我對父母就是有氣,要不是他們,我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不要管這事。”張東奎吹鬍瞪眼,飯也不吃,坐在那裡只顧吸菸。張大嫂不服氣:“你今天怎麼啦?誰給你罪受啦?你一定要把父母接來,哪怕住幾天也好,不把父母接來,我跟你沒完。你知道人家怎麼議論我嗎?”張東奎和媳婦說不清楚,又經不住媳婦的多次勸說,才答應去農村把父母接進城。
星期天,張東奎託人買了幾條淮陰產的大運河牌香菸,又買了幾瓶地產酒。張大嫂把煙和酒裝入一帆布袋內說:“我帶著孩子跟你一道去看看公公婆婆?”張東奎不同意:“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要想看公公婆婆,接回來不就看到了嗎?”張大嫂又說:“我不去,別人不說閒話嗎?咱們一家子去老家看看多好?”張東奎就是不答應:“我去就行了,拖家帶口的不方便。”張東奎騎著腳踏車,沿著出城的砂石路,去泗陽三莊,騎了大半一天,才到父母居住的莊中。遇到莊中熟人,張東奎下車與人打招呼,熟人高興地說:“東奎回來了。”張東奎到家中對母親說:“媽,到集上多買些菜,我要請鄰居們喝杯酒。這些年來,我常不在家,你老倆口多虧人家照應。”母親接過兒子給的錢,提口袋趕集去了。張東奎跟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拿出煙來給父親抽。
母親做了一桌子菜。張東奎把左右鄰人都請來,拿出“大運河”牌香菸散給鄰居。老農村的莊稼漢們平日只抽旱菸袋,很少見到紙菸,鄰居們美美地吸著煙。有個鄰居羨慕地說:“這洋菸就是好抽,不苦不辨煙味挺香。”鄰居們喝著張東奎帶來的酒,張東奎也不停地跟這位喝兩盅、跟那位來幾口。張東奎對鄰居們說:“各位鄉鄰,我的父母從老家搬到三莊這個地方,也有快十年了吧?我不常回家,家中父母全靠各位照顧,東奎在此感謝了。”他喝了一口酒又說:“東奎此次回家,是接父母到城裡過日子。家中的田地、房屋還要靠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