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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你邪叔打盹了!」一雙大手伸來,空了我膝前的負擔,我手撐了下扶椅坐正身體,看著被迫從我身上移走的小娃兒雙腳落地,一張小嘴不甘願的噘著。

我招一招手又讓他過來,並從衣服口袋掏出兩包山渣片,晃了晃,一雙小眼像鷹見了兔那樣整個發亮,簌一聲又衝回我面前。

「您就是這樣,小伶兒他們都愛黏您,一個個都被寵壞了。」那雙管束的大手現正插著腰,手的主人不住搖頭,臉上卻掛著苦笑,他是王盟的兒子,王業,也就是出生那一刻便認了當我乾爹那位。

而繞著我椅邊不停打轉,彷佛還在搜尋食物氣味的,是王業的大兒子王伶,還有個女兒叫王俐,跟著母親回孃家蹭飯去了,我問王業怎麼不帶上兒子一起去,他攤攤手說那種虛應禮數的場合會把他逼瘋,還是往我這裡來自在,這習性和他兒子倒是一個模樣。

王業人如其名,對操弄生意精明的緊,想來是承繼老子的期望--雖說他老子也闖出了一片自己的地方,在離西冷印社不遠處擁有一間自己的古董店,和小薇朝出夕返忙活得很,像是後天的努力生成,也是機遇,總之,屬於古物的香氣牽繫著一家子人的基因。

午後的陽光從屋簷斜射進來,把地面也漆成近古的銅色,我這間近郊區的屋內沒太多傢俱擺設,所以光線能不受阻隔,平均灑落在每一處角落,王業面向窗外,身體也溶成古銅的一部份,我知道他喜歡這樣站著曬太陽,所以他來的時候我總不關窗。

他轉回頭看看窩在我腳邊喝涼飲的小伶兒,再看看我,「您怎麼看上去都不會老。」

這句話不知是問句、還是感嘆,我看見幾根銀絲在王業的髮間裡泛白,大致明白他的話語,這也是為什麼他老讓娃兒們叫喚我『邪叔』,他說了,一個和自己父親並肩站在一塊兒,看上去像是兄弟的人,硬是讓自己的孩子衝他叫『爺爺』,那感覺好像把自己都催老了。

每當他這麼說時,我只能笑而不語,關於外表看上去的表象就真的只是表象,若要進一步探討到內裡層面,我相信我是不能給他任何有幫助的建言的;王業是生意人,腦中無時不充斥的運籌帷幄是他的天份,加上有老婆孩子,生命的齒輪一如商場的環節,互相咬合著轉動,一刻不消停。

運轉不止的零件一定會日益磨損,揹負歲月的傷痕直到功能停歇,拉出細紋的笑顏、變白的髮絲、偶爾疲軟的心志,都是維繫生存的不變定律,所以,我無法教導王業一個人如何能看上去不老,那等於變相讓他的生命止步。

在時間同樣停不下腳步的流程中,太陽下山的很快,透光的屋內一下子黯淡下來,彷佛也啟動王業的指撥針,提醒他該移動到下一個排程去了;不知道何時又偷偷爬回我身上的小伶兒,這會兒睡得正沉,我小心翼翼抱起他,交給王業,和他一如往常簡短互道了別,然後替他開啟玄關的門。

跟著關門聲一同響起的,是歸還給這座屋子的寂靜,我所說的是完全的安靜,而安靜本身也可是一種進行式。是每回隨著人聲離開,一定會發生的預見景緻,就像一定會接在白晝後方的夜晚。

我所謂的安靜,就像不老的容顏,同樣不是形於外的表象,而是由裡至外的透徹觀感;安靜不只是周遭的人事噤了聲,或者嘈雜的喧鬧瞬間收止,而是當你獨自一人,卻沒有任何的疑問,你不向腦內丟出問句,自然也得不到一絲迴音,人們能靠自問自答渡過無聲的時光,因為,寂靜太磨人。

--至少對大部份的人來說是的。

※※※

近來我感覺膝蓋有些痠疼,還在想是否小伶兒的體重增加了,還是個兒長了,王業這些月又多拉了幾個線頭,在外奔波的很,自然我也還沒能對他兒子的發育情形作正面確認,卻也不心急,這年頭能忙碌總是好事。

於我而言,忙碌本身是個古老的名詞,一雙腿從在墓室裡踢斷粽子的腦袋,到了某個時節便只翻得過海拔不高的山,再看現在,連充當一個娃兒的床板都嫌吃重了;然而這也是齒輪磨損的證據,我感到慶幸,自己尚在這臺運作規律的生息機器裡。

有一陣鏘、鏘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側耳傾注聽,發現聲音是從轉角的臥室傳來的,這時我也正坐在那把面窗的藤椅上,緩解膝處的不適,所以想起身時費了點力道,那陣異樣的聲響不減反增,讓我無法不在意;

我借用了延伸到房間的牆面,當作扶持,想追尋聲音的來源,臥房和客廳,都和這間屋子其它角落一樣,沒有多餘的傢俱,唯獨臥室的壁面上掛了一個相對突兀的物品,一把墨色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