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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位長輩,有一種親切感。批評家吳亮曾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說,不管高曉聲今後的小說將產生何種變異,他的褲腿上將永遠有著使人難忘的鄉下佬的泥巴。——高曉聲給我的印象便是如此。高曉聲的普通話帶有比較重的常州武進口語,聲音比陸文夫洪亮許多。他在講話中說到了身上穿的頭繩衣,這句話我印象特別深,因為我們的方言中也有“頭繩衣”這樣的說法。高曉聲顯然是會講話的那類作家,很沉著,熱情但不洋溢,透著輕鬆和幽默的氣息,如果記錄成文,應該是《陳奐生上城》那種敘述口吻。一個人講話的腔調是會影響文字的。在我今天的記憶中,已經沒有他當年講話的具體內容, 但他的神態、語氣和簡潔的動作始終揮之不去。高曉聲講完,輪到陸文夫。在已經被高曉聲逗笑以後,陸文夫的講話仍然不時贏得掌聲。他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主題可以先行”,並作了自己的解釋。如果說高曉聲是明亮的幽默,那麼陸文夫則是冷峻的幽默,他們倆的小說其實也是這樣不同的風格。講演結束後,我聽範伯群教授和範培松教授議論,說原來擔心老陸講不好,高曉聲太會講了,但這次老陸講得不錯。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人琴之戚(5)

參加“艾煊作品學術討論會”的張弦再一次出現在他一九八四年三月二日講演的禮堂。

張弦《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也是一九八年的獲獎優秀短篇小說,這樣算起來,張弦和高曉聲、陸文夫是“同科狀元”。一九八四年的講演,是幾個作家合在一起的,每個人的講話都不長。八十年代初蘇州的街道、賓館、禮堂還不像現在這樣亮堂,印象中他瘦,而且黑,頭髮留得比一般人要長。當時我們都不能留長髮,留了長髮的同學在去中學實習之前照例都要剪去。坐在禮堂前排的同學回到宿舍還有人議論張先生留長髮的風度。張弦先生的聲音深沉,特別有磁性,語速、節奏輕重緩急有度。我工作之後一次在南京聽人閒聊,說到張先生的聲音,在場也有人說張先生的聲音富有磁性,而且特別容易打動女性。我們這樣議論張先生的時候,他已謝世。

一年半之後的第二次講演,張弦發揮充分,臺下的學生提問不少。講演結束後,我隨車送他回招待所。在路上,我問:“張老師,你覺得我們同學提問的水平如何?”張弦頓了一下回答我:“感覺一般,沒有想的那麼好。”我隨即說:“時間太緊了,有些同學來不及提問。”

即使在二十多年以後,我仍然清晰地記得我和張弦在車上的簡短交談。他的回答,對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是個很大的打擊,我隨即補上的那句話潛臺詞很明顯:提問的未必代表我們同學的水平,沒有提問的同學中也有水平好的。當時已是晚上九點多,從十梓街往道前街的路上已經空空蕩蕩,商店關門了,行人稀少,我覺得自己也空空蕩蕩。

那時,我們不可能知道、也無法理解《被愛情遺忘的角落》獲獎背後的爭議。二六年冬天我因做“新時期文學口述史”,去訪問崔道怡先生,他借給我一本他的大著《方蘋果》。書中有《小說評獎瑣憶》,記錄一九八一年評選一九八年優秀短篇小說獎的討論。我讀後方知《被愛情遺忘的角落》是爭議最多的作品。主持會議的張光年提名了這篇小說,說自己“看了兩遍,開始很感動,認為它寫得相當有深度”。“兩個月後重看,又覺得作者寫的是角落的角落,沒有接受一點新生活的光照,取材太從稀少事物著眼了。”馮牧的評價也是“一分為二”,“《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寫得深刻,有點兒近似《祝福》,但有一點格調不高,迎合社會上的小市民趣味。”所謂“格調不高”,主要指的是小說的性描寫,比如草明說,“《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強調生理本能,表現*衝動,會在青年人中起不好的作用。”唐彛�蛩擔�啊侗話�橐磐�慕鍬洹芬饌己茫��Ч�緩茫�緇嶁Ч�肫湟帳躋饌頰�孟嚳礎N頤怯Ω冒�*與黃色分開,不足為訓。”反對這種批評意見的王蒙說,“我認為《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不是黃色,完全不牽涉到性不可能。”袁鷹肯定這篇小說“寫幾千年封建的壓迫,寫清了,寫得深,是物質的貧乏,精神的荒蕪。作者並沒有迎合低階趣味,如果去掉,也成禁區,連這一點都不成了嗎?”孔羅蓀說:“《被愛情遺忘的角落》我看了兩遍,沒有感到動物性的東西,藝術上也是好的。”見仁見智的都是中國文壇的風雲人物。

這些都已經是舊話。但八十年代文學的成長曆史及其複雜性,卻在這些爭論中呈現出來。崔道怡先生出版這本著作時,張弦也已經成為古人。如果當年就獲知爭議的內容,以我讀大學時的性格,一定會冒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