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給我聽的關於他在以色列度過的童年的故事,他是怎樣坐在他最愛的椅子上聽音樂和唱歌的。他用希伯來語和我講話,而我叫他阿爸。我幾乎忘記了所有的事,但有時候還會有些詞語躍上我的心頭kun kun(茶壺)、shemesh(太陽)、chol(周間)、yam(大海)、etz(樹木)、neshika(吻)、motek(甜心),它們的意義卻像舊分幣的表面那樣逐漸磨損了。
我的媽媽是英國人,她在以色列合作農場工作時遇到了爸爸,那是她開始在牛津大學求學前的一個夏天。他比她大十歲。他曾在部隊待過,之後幾乎穿行了整個南美洲。然後他回到學校成為了一名工程師。他喜歡野營,總是在旅行箱中放一個睡袋和兩加侖的水。他在每個星期五晚上來接我媽媽,通常那個時候合作農場裡的其他人會躺在草地上,縮排毛毯下,在大大的電影螢幕下逗狗或吸大麻。而他會開車把她帶到死海,然後在那裡玩奇特的漂流。
5. 死海是地球上最低的地方
6. 再沒有比我媽媽和我爸爸更相像的兩個人了
當我媽媽的面板漸漸變成棕色時,我爸爸總是大笑著說她看上去和他越來越像了,這當然只是個玩笑,因為他有六尺三那麼高,眼睛是純淨的綠色,頭髮是烏黑的。我媽媽就比較蒼白,而且身材嬌小。即使是現在,四十一歲了,還是顯得很瘦小,如果你從街對面看到她會以為她還是個小女孩。伯德和她一樣白皙瘦小。而我很高,像我的爸爸。我也是黑頭髮,牙齒間有縫隙,又瘦又不好看,我十五歲了。
7. 我媽媽有一張照片,但是沒有人看到過
到了秋天,我媽媽回到英國去讀大學。她的口袋裡盡是從地球最低處帶來的沙子。她那時候有104磅。她有時候會講那個在她從帕丁頓火車站到牛津大學去的路上遇到一個幾乎失明的攝影師的故事。他戴著黑色的墨鏡,告訴她他的視網膜在十年前一次去北極的旅行中剝落了。他的襯衫燙得很平整,他的相機平放在腿上。他說他現在用不一般的方式看世界,並且這樣也不太壞。他問她是否可以為她拍一張照片。當他舉起鏡頭並從中向她看去時,我媽媽問他看到了什麼。“和我通常看到的一樣,”他說。“是什麼?”“一片模糊,”他說。“那麼為什麼要從事拍照呢?”她問。“萬一我的眼睛好了呢,”他說,“那樣我就能知道我一直看的是什麼了。”我媽媽的腿上放著一個紙袋,裡面是我外祖母為她做的一個牛肝醬三明治。她把那個三明治給了那個幾乎失明的攝影師。“你餓嗎?”他問。她告訴他她餓,但是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媽媽她討厭牛肝醬,多年來她什麼都沒說,到後來要說也太遲了。火車到達了牛津站,我媽媽下車了,她的身後有一條沙子留下的痕跡。我知道在這個故事中一定還有什麼深意,但是我從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最好的txt下載網
我媽媽的悲傷(3)
8. 我媽媽是我所知道的最頑固的人
五分鐘後,她發現她不喜歡牛津。開學的第一個星期,我媽媽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一幢透風的大樓中她自己的房間裡,看著雨點打在基督教會學院草坪的牛群身上,感到很愧對自己。她只能用一個小電爐為自己燒水泡茶。為了和導師碰面,她必須爬五十六級石階然後敲他的門,直到他從書房中的小床上醒來,他睡在成堆的紙張下面。她幾乎每天用昂貴的法國信紙寫信給我在以色列的爸爸,等信紙用完了她就寫在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上。她寫道:你送給我的那本書一直放在我的書桌上,我每天都學習著讀一點。她每天要學習著讀一點的原因是那本書是用西班牙語寫的。(這封信我是從爸爸書房沙發下面的一箇舊巧克力罐裡找到的。)她從鏡子中看著自己的膚色又慢慢變白。在那個學期的第二週,她買了一輛二手腳踏車,在車上貼了張“徵希伯來語老師”的海報,騎著車到處跑,因為學語言對她來說很簡單,而她又很想學習我爸爸的語言。有幾個人來應徵,但是在我媽媽說她沒有錢付學費之後,只有一個人留了下來,那是一個叫納海米亞的男孩,他來自海法,正在讀大學一年級,和我媽媽一樣感到痛苦,並且他認為——有一個女孩陪伴已經是足夠的理由讓他答應每週在“國王之臂”酒吧上兩次課了,我媽媽不付學費但請他喝啤酒,他覺得很值。我媽媽同時還參考一本叫做《自學西班牙語》的書自己鑽研西班牙語。她在圖書館花了很多時間,閱讀了幾百本書,卻沒有交任何朋友。她總是要借很多書,以至於每次當圖書管理員在辦公桌前看到她走進來的時候,就忙不迭地想躲藏起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