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十來丈高的酒樓,十分氣派,門前當戶,各擺兩排長凳,二十餘個打扮出挑,濃妝豔抹的妓女對列而座,看到楊達等人上來,便是立刻上前來招呼。
大明洪武年間為招待天下來往百姓商民,天子下詔在各大都市興建酒樓,南京建十六座,其餘各城各按所需興建,酒樓之中有教坊司的官妓承接客商,賺取銀兩,軍民百姓可以隨便出入,只是不許勳貴和官員士子進入。
時隔一百多年,規矩早就和當年不同,楊達大步流星的入內,在路過脂粉陣時略有猶豫之意,後來強忍衝動,將那些鶯鶯燕燕揮手趕了開去。
四看盤四乾果四時蔬八冷盤八熱菜,楊大爺到底是勳戚人家出來的大管事,手頭十分闊綽,不一會功夫,店家將銀盤擺了滿滿當當的一桌,異色粉呈,鮮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來,五哥兒嚐嚐這家的鵝掌,鮮嫩可口的緊。”
“這賣海參十分可口,入口緊滑,鮮香撲鼻。”
“這松鼠鮭魚雖不及南邊的地道,在薊州也難得了。”
楊達不停的給惟功夾菜,將惟功面前堆的小山也似,看到小惟功吃的香甜,便轉過頭與兩個伴當隨意說起話來。
“此番雖有小小波折,到底還是順當了。”
“託楊大爺的福。”
“我兄弟二人還望楊大爺多多提攜,日後有什麼差事,咱們一定跟著,絕不敢有二話。”
秋哥兒比起春哥兒話多不少,大灌楊達迷湯,楊達神色十分滿意,便與這二人推杯換盞起來。
幾巡酒過後,三人話更多,口風也不再嚴密。
楊達看向惟功,感慨道:“五哥兒大約也隱約明白了,咱們是什麼樣身份的人?”
惟功塞了一嘴的菜,嘴唇上全是油光,只傻笑著搖頭。
他知若是自己表現的機靈醒目,這些管家僕役膽小謹慎,恐怕未必敢接著說下去,此時不如藏拙好些。
楊達心道:“到底是鄉下孩子,前幾日看著還機靈,到了城裡就現原形。”心裡這般想,嘴上卻道:“五哥兒你是咱們英國公府大老爺所出,你孃親是當年老太夫人身邊的丫鬟,生了你之後,大老爺怕老太爺生氣,所以叫你娘出府別居,原說是等事情平定再叫你們母子回來,誰知道你母親性情剛烈,沒有住在大老爺安排好的別居里頭,居然不辭而別……這一晃六七年過去了,哥兒你已經長的這麼大,你孃親卻已經不在人世,這真是從何說起來啊。話說你孃親天姿國色,在咱們府裡頭是很出名的……”
楊達口中嘖嘖有聲,也不知道是感慨世事無常,還是想起惟功娘當年的美貌而痛惜。
至此,張惟功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怪不得母親雖然是嫁給了山村裡的農夫,卻是識文斷字,說話雅緻,原來是從國公府中逃出來的大丫鬟。
只是孃親帶自己已經走遠改嫁,自己生父似乎也沒有費力尋找,這個楊達算是怎麼回事?
他心中尚有疑問,楊達卻又與另外兩人推杯換盞,繼續痛飲起來。酒意上湧之後,楊達更是高興,拍著桌子笑道:“此番我等立下這般大功,二老爺必定重重有賞。”
春哥兒剛剛說話不及秋哥兒好聽,落了下風,此時便格外小意奉承道:“大老爺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生氣,嘿嘿。”
“咳,楊爺,春哥兒……”
到底是秋哥兒警醒,雖然惟功仍然伏在桌上大吃大嚼,不過當著他面這般說話,仍然是大為不妥。
他這麼一提醒,楊達立時醒悟過來,瞪了春哥兒一眼,便立刻扯起別的話頭,將適才兩人的話給蓋了下去。
只是這樣一鬧,三人酒意全消,叫酒家胡亂上了些主食,不過是麵條饅頭肉包子之類,塞得一飽後,便欲下樓結帳,繼續趕路。
此時樓下卻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響,酒樓四周都是商業區域,有不少牽著騾馬或是駱駝的行商在此,又或是有城外的菜農和漁民推著獨輪小車進來,在酒樓四周販賣自己的時蔬和剛打的鮮魚。
原本秩序井然,此時突然過來不少騎兵,手中馬鞭不停地在半空揮舞炸響,噼啪炸響的鞭聲如同閃電,驚的人忙不迭地往四周躲避開去,一時間街市上雞飛狗跳,十分混亂。
“這又鬧什麼妖!”
行程被突然打斷,楊達也是十分不滿,瓦刀臉上滿是鄙夷之色,看著這樣的動靜,便是斷然道:“也不知道是什麼小官兒經過,鬧這麼大的威風,咱們老太爺上朝也沒有這麼鬧法!”
國公府的老太爺就是當世的英國公張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