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要麼就有一肚子的墨水;再有,就是投靠幫會。張亭貴自忖,自己一沒後臺靠山,二不能識文斷字,思來想去,只有投奔幫會才是唯一出路。因為比起前兩條來,這是最容易做到的。那時,在閘北一帶,說起“江北大亨”顧四爹爹來,名氣遠比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大。可是,要拜顧竹軒,他又夠不著,於是,他就託人拜了顧四爹爹的徒弟、綽號“小鋼炮”的王興高為師。
這一招真是靈。自從進了“江北幫”,跟上了“小鋼炮”,不再有人敢隨意地打他的秋風,勒索他的錢財。就連住房也升了級,從小草棚子上升到智和裡那風雨不動安如山的過街樓上。
過街樓雖然是獨一間,但比起草棚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了。
“嘿!膽大有官做。”張亭貴想著這一句俚語,心裡就高興。是啊!他在“小鋼炮”的調教下,從一個整天只曉得低頭拉車,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的窮苦力,慢慢地有了一點積餘,小日子開始好起來了。至少,他每天早上能坐在恆豐路上的老虎灶裡泡壺茶,吃點心;晚上,就到小澡堂裡去洗把澡。嘿!爺們雖不能“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照樣也能過上“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快活日子了。
人哪,就這個德行。窮極無聊時,只想能有口飽飯吃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一旦解決了溫飽,心裡就七個八個地胡思亂想了。別的不說,光是想女人就把他給想壞了。是哎!二十五六歲的一條健壯漢子,夜裡沒個娘們摟,難受得床頭床尾滿床地爬哎!
“打野雞”?那時,所謂“韓莊一炮”說起“韓莊”,那只是民間的一種俗稱。說是在清末民初時,一些原本家道殷實的太太,或是前清遺老的姨太太,甚至是一些突然家道中落人家的良家婦女,為了應付生計(或給家人看病),就悄悄地半開門做起皮肉生意。那時,老城廂裡有一韓姓女子,生得蠻標緻,也做這個生意,且門庭若市。於是,本地人就給做這種生意的人家起了一個名字——“韓莊”。由於這類單門獨戶的賣淫生計看好,所以每有仿效,在英租界的白克路、法租界的南陽橋殺牛公司一帶的“韓莊”較為出名。也就是3元錢。偶一為之可以,但不能當飯吃,萬一不巧被哪個娘們傳染上了花柳病,我的媽媽哎!東爛西爛的,不成人形不說,還可能要了小命。不划算,險!況且,那也不是長久之計,要能夠懷裡時常摟著個太平心安的女人,只有正兒八經地託人說媒,娶個正經女人做老婆。可是,也難。沒錢哪家的姑娘肯跟他?娶老婆是要花錢的。
前些日子,久未在上海灘露面的王金奎找到了他,說有一樁來錢的買賣,問敢不敢做時,他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頭。是啊!上海灘遍地是黃金,但也要彎腰去拾,去搶。不就是僱兇殺人嗎?況且,又不用他親自去殺人。於是,他就找到了老朋友週二木匠(周明祥),由週二木匠去組織顧敦揚、趙廣福這兩個亡命之徒。沒想到事情做得那麼順,這60塊現大洋就到了手。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一場空歡喜(3)
張亭貴想到此,便又往床上一躺,哼起了家鄉小調。這時,一條人影子倏地閃進了小弄堂裡,貼著牆壁,順著露天木扶梯就上了過街樓,又伸手在門上拍了幾響。
“卟!”張亭貴趕緊吹滅了燈火。
“篤、篤篤……”門外又傳來幾下敲門聲。
“哪一個?”張亭貴將小木盒放回枕頭邊,走到門板前問道。
“我……二木匠。”
“噢。”張亭貴知道,外面的人是週二木匠。
不一會兒,屋裡又有了亮光。
“吱嘎”地一聲,門開了。
“二木匠,你?”藉著一束暗淡的油燈光亮,張亭貴見周明祥居然揹著個包袱,便覺得好生奇怪。
“噓”周明祥將食指貼在嘴唇上。
周明祥不放心地走到臨街的窗戶,往外看了看,回過身來說:“快快,跟我走吧。”
“走?上哪塊去?”張亭貴愣了一愣。
“滑腳,跑路!”
“好好的,跑什麼路?”
“事情有點麻煩!”
“我怕什麼?又沒有‘刮三’切口,暴露。。”
“出毛病了!”
“現了?不可能。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哎!你也不算算,都快4個月了。”
“呸!你以為一陣亂槍打死了那個孫子,你我就太平無事了。”
“這事做得乾淨,神不知,鬼不覺。”
“小福子那慫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