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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部分

,江水攜帶的泥沙沉積下來,七分卻是來自人為的,人為破壞,侵佔沮塞……

因為被江水浸漫過的土地,土質異常肥沃,在上面種上糧食,比尋常土地產量高出數倍,所以便有老百姓見此處水流緩慢,竟掘開堤壩,故意放水漫溢兩岸的田地,人為擴大淤地。

堤壩一開,江水被分流,流速更加緩慢,泥沙沉積更加嚴重,河道也就愈發淤塞,尋常年份倒還好說些。一旦哪年來了大水,窄如水溝,且還被鑿得千瘡百孔河道,根本無法宣洩洪流,只能任其肆虐,淹沒大半崑山縣。

按說出現坍漲,兩岸的官豪富室就要隨宜修治,這種私鑿河道,侵佔沮塞,更是必須被禁止。但是,地方豪強、大戶人家光覬覦江田肥美去了,想方設法將百姓的江田侵佔過來。非但如此,還變本加厲,大肆興築隄岸,攔截江河,將淤出的土地開墾成‘水田’,然後報官紿帖,送些人事,便正式佔為私產,再佃給百姓租種。這法子還有個專門的名稱,叫‘蕩田’。

“大戶的侵佔在崑山十分嚴重,他們還將原本可以洩洪的池塘佔據養魚,將湮塞之處又霸作私田進行墾種,將沿江的水利設施破壞殆盡,完全處於‘廢弛’狀態。”歸有光痛心疾首道:“所以每逢大水,崑山必淹,只為一些人的私利,便讓多少人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啊!”

“豪強私築圩田、阻遏江湖,已經如此嚴重,崑山縣為什麼不管?”

“呵呵,現在的當官的,最多三年便或升或遷,在一個地方都待不長,誰也不願得罪大戶,惹得不痛快。”歸有光嘆息道:“他們更貪圖其短利,對豪強大戶所佔吳淞江,沿江淤地廣植作物,不但不加阻止,反而‘規取其稅’,教之以‘塞江之道’——在官府的長期縱容之下,河道已基本淤塞,百姓所種的糧食、桑麻遍佈流域,對吳淞江的通航與洩洪能力,造成致命的打擊。利其業者又憚於疏浚,所以積弊日深,如果不加以整治,吳淞江無治!”

歸有光告訴沈默,海瑞在實地考察之後,便與當地政府和大戶接觸,希望以法令約束,強行拆除圍壩,戮力並工,挑浚河港,為重修大堤做好準備。

海瑞為此磨破了嘴,但事關官紳私利,所以不出所料,遇到的阻力很大。

幾番溝通無果,海瑞只好拋開當地官府大戶,準備自己單幹。

工程的第一步是堵住大江兩岸私開的堰口,讓被分散的水流回到主幹,待沼澤褪去後,再找到主幹道、劃分導流渠,重新修築堤壩,以規矩水流。

今年水量小,正好做這項工作。

沿江兩岸民眾的反應,比海瑞事先預想的,竟要強烈許多倍……

只見崑山西北,一處有數個堰口的江岸邊,站滿了神色緊張的衙役,他們手中持著鐵鏈、棍棒,將幾個面色凝重的官員護在身後,為首的一個,便是海瑞。

他鐵青著臉,目光中閃動著複雜的光,在他的面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老百姓,悉數跪在那裡,磕頭哀求道:“不要,不要……”

雙方已經僵持很長時間了,老百姓要求海瑞不要封死堰口,而海瑞,無法答應這個要求。

“海大人,”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站住來道:“我們素聞您是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定然會站在我們百姓一邊的,對嗎?”

“你是何人?”海瑞沉聲問道。

“學生崑山生員徐清之。”書生一抱拳,接著道:“海大人當知,如果將堰口悉數堵住,水流加劇,會將下游的良田盡數沖毀,還會讓兩岸的魚塘斷水,土地乾枯,百姓賴以生存之根本便會消失不見,倘若那般,讓生民何所依?大人又於心何忍呢?”

“你這是誇大其詞!”海瑞淡淡道:“本官只是要回河道,以修築堤壩,何時侵佔百姓之根本了?”

“大人,這裡原先是河道不假,可已經被百姓耕種多年了。”徐清之道:“您要回去,就是剝奪百姓的田地,掐斷他們的命根子呀!”

海瑞耐著性子道:“今年天旱還好,若是明年一澇,將你們的土地全部淹掉,一年的收成不就全泡了湯?”

那徐清之搖頭苦笑道:“那也沒有辦法啊,全憑老天爺做主,能收一季是一季吧。這裡土地肥美,一季頂別處兩三倍的收成,就算一時被淹了,來年重來也划算。”說著很動感情道:“大人,這就是靠天吃飯啊!這些農民兄弟一鋤一鋤的挖堤,一筐一筐挑泥,才淤出這點土地。他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苦幹,為的就是這點隨時可能被洪水沖走的糧食,真是可悲、可憐!您連他們這點救命的口糧也要剝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