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沒錢給妃子們置購首飾呢……”隆慶委屈的要掉下淚來:“不給錢也就罷了,畢竟這也算是為國節約。然而朕想回去裕邸懷舊、去京郊散心遊玩,他們卻以安全為由,阻止朕出宮門一步,大有把我當豬崽圈養起來的勢頭!甚至,連宮闈私事也要拿出來,堂而皇之地論上一論,正氣凜然地講些道理。想這班浩氣凜然、憂國憂民的言官,放著諸多政事的弊端不去關注,偏將目光聚焦於朕的家長裡短,說三道四,這般與村婦何異?”
沈默知道隆慶情緒正激動,所以什麼也不說,只是安靜的坐聽。
“但這些都是小事,朕以國家為重,都能忍耐。”隆慶深深呼吸幾次,平復下心情道:“可他們真的也以國為重嗎?朕對裕邸幾位師傅可是十分了解,尤其是高師傅,朕深知他的大才大德,對他是絕對的信任,然而他竟然在沒有什麼過錯,更沒有有犯國法,竟被那些人群起攻訐,不死不休;郭閣老清正的大名,朕在裕邸時便深有耳聞,卻也被他們沒有底線的潑汙,結果雙雙黯然下野……”說著他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扔,沉聲道:“朕懷疑他們,已經成為某些人排除異己的工具了!”
沈默背後一陣冷風吹過,他感覺渾身毛孔倒豎,那顆處亂不驚的大心臟怦怦跳動起來……原來皇帝對言官和徐閣老,已經到了怨念深重的程度!
面色瞬間數變,沈默很快恢復平靜道:“確實有些言官立身不正、譁眾取寵,但皇上也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太祖皇帝授重權予言官,命其上可規諫皇帝、糾察百官,下可巡視、按察地方吏治軍政,可以說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都在言官的監察和言事範圍之內,他們甚至可以風聞奏事,而不受追究!聖祖英明遠見,所思所想都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為了他的子孫後代能江山永固,皇上,您覺著自己比太祖若何?”
“米粒之珠安敢與皓月爭輝?”說到自己的老祖宗,隆慶坐直了身子,道:“太祖皇帝的設定,當然是為兒孫好了。”
“皇上能如此理解,想必太祖在天之靈,也會無比欣慰的。”沈默正色道:“他老人家為了使其勝任,規定朝廷選擇言官,一是必國而忘家,忠而忘身;二是必須正派剛直,介直敢言;三是學識突出,通曉政務。除此之外,還須具備一定的仕途經歷,歷練穩重,甚至對年齡、出身都有嚴格的要求,就是為了選出忠耿幹練之臣,操此監察重柄,為陛下看好家業啊!”
隆慶終於動容了,他被厭惡迷住了心頭,一直以為言官是群一無是處的綠豆蠅,現在拋去成見一想,國家確實離不開他們。
見皇帝陷入沉思,沈默也不著急,輕啜著微涼的茶水,靜等他自己想明白。
良久,隆慶終於定下神,聲音有些沙啞道:“朕確實有些不對。”
“言官們錯的地方更多。”沈默趕緊為皇帝挽回顏面道:“因為歷史原因,科道也是良莠不齊,許多沽名釣譽、狗苟鑽營之輩,也混了近來。為了出名,為了討好,他們玷汙了言官的莊嚴與神聖,必須要淨化一番才行。”
聽了這話,隆慶心裡舒服多了,望著沈默道:“朕要是有沈師傅一半,哪會搞成現在這滿地雞毛?”
“皇上要折殺微臣了。”沈默哪敢接受這份讚譽:“皇上簡穆克己,有文帝之德,臣能生逢明主,實乃最大幸事。”
“那今天這事情怎麼辦?”隆慶重又高興起來,道:“朕全聽沈師傅的。”
“皇上的威嚴重要,”沈默輕聲道:“那石星既然打了,他就是錯了……以藐視君上的罪名把他降職外放吧。”
“善。”隆慶覺著這個順耳啊,他還擔心沈師傅會偏袒那些言官呢。又問道:“那……監軍的事兒該如何處理?”頓一下,小聲道:“太祖爺編的《會典》裡,確實是有中官監軍的。”
“嗯……”沈默知道,只要是個皇帝,就可能對兵權放任自流,也許自己可以一時打消他這個念頭,但隨著隆慶御極的年月增長,他還會再次萌生這種想法,到那時誰也無法改變,且他還會因為今日之事,對自己產生猜忌。
和兩代帝王打了十餘年交道,沈默如果還看不清皇帝是種什麼樣的生物,那他得得多重的左傾幼稚病呀?
其實宦官乃是皇權的派生物,他們並不像文官那樣,擁有獨立的人格,可完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謂的宦官弄權、濫權、專權、貪賄、搜刮、盤剝……等等原罪,不過是皇權的負面延伸,他們是皇帝原始慾望的實現者和替罪羊,儘管他們有時也會失控,甚至會反噬,但皇帝還是更願意相信這些自幼長久陪伴他們的太監。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