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
夜槿恆輕輕地擁著他,怕她跌倒在地,他墨色的長髮絲絲纏繞著她的,目光一落,他心中一跳,隨而露出一絲淺淺的苦笑,這一刻,他不想把它們撥開,任那縷縷暗香縈繞的髮絲纏進內心深處。
“蜜兒,師傅送你回床,可好?”
他雖這樣問,卻是知道懷中女子已是爛醉如泥,不奢望能得到回應,只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剛要向床邊走去。不料,黛蜜倏爾仰起頭,眼睛半睜,微光下,目光那樣迷濛,那平日嬌俏生動的臉上,竟染盡愁苦之色。
夜槿恆一頓,“蜜兒,醒了麼?”他輕輕揉了揉她那緊皺的眉心,“可是哪裡不舒服?頭疼麼?”
黛蜜不言不語,迷迷濛濛地盯著他看,她頭向左一歪,又向右一歪,倏爾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滿臉是迷茫和無助之色。
她像是想要說什麼,可一張口卻是一個大大的酒嗝,然後捂住胸口,臉猛地埋在那襲白衣中,開始一場掏心絞胃的乾嘔。
“嘔……嗚嗚……嘔……嗚嗚嗚……”肚子空了一日一夜,吐出來的只有酸水。酸酸的味道夾著濃濃的酒味,充斥了整個空間。
夜槿恆被吐得一身狼狽,雙眼卻只是緊緊凝注著懷中那個一邊吐,一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心疼得無法言喻,無處宣洩,只輕輕拍著她纖弱的後背,一聲比一聲輕柔。“蜜兒,莫哭,莫哭,師傅在這,師傅在這……”
“轟……轟……”
窗外雷雨交加,傾盆大雨傾瀉而下。紫電如龍,叱吒夜空,似也在悲痛地咆哮。風狂掃入室,吹開一扇漆木窗欞,吱呀作響。紫薇樹簌簌搖擺,滿地落葉紛飛,空有滿腔唏噓,捲入無邊的黑暗。
采薇閣內,燈火如豆,簾幔後面,斷斷續續地傳來一陣陣嗚咽和嘔吐聲,在靜得讓人心驚的黑夜裡,顯得越發憾人心絃。
良久,黛蜜不再嘔吐了,哭聲也越來越小,她伏在夜槿恆懷中,安靜得似是沉睡了千年。
夜槿恆臉色有些蒼白,眉宇皺得越來越緊,額上已有一層密密麻麻的薄汗。他闔了闔眼,雙唇抿成一條線,待再睜開眼的時候,又仿似一直都那般雲淡風輕,不曾有疼痛來過。只是,黛蜜輕輕依靠的胸膛上,卻有一角紅光若隱若現,在她秀美卻黯然的臉上明滅交替。
他悄悄地長舒一口氣,輕輕地將她抱回床上,替她脫掉鞋子,轉身便要去取水幫她清洗。
天邊一道響雷再次滾滾而來,閃電妖嬈盛開天際,一陣颶風呼嘯而來,燈火驟弱,無邊無際的昏暗席捲而來。驚風亂室,斜雨侵牆,有物什被風颳落在地,砸出一陣劇烈的聲響。
須臾之間,烈風過境,將滅的燈火危危脫險,采薇閣內又明亮了幾分。
夜槿恆定在原地,風自吹,白衣袂,形如飛。深邃的瞳孔裡,兩朵燭光煌如火炎。他細細地將掌心裡那熟悉的溫度默記於心,轉身,對上那雙迷濛的水眸。
“蜜兒,你——”他低頭,望向緊緊握住自己的,她的手。
“別走,再不許你走……不許……”黛蜜抓緊不放,嘴巴輕輕扁起,委屈得像一個迷路的小娃。她倏爾又咧嘴笑了,紅粉菲菲的臉頰嬌美如花,一雙黑眸慢慢磨亮。
她趔趔趄趄地爬下床,身子搖搖晃晃,在險些跌倒的頃刻,夜槿恆迅速地張開了臂膀,堪堪接住。
軟軟的身子親密無隙地貼在他胸膛,酒香薰得他有些醉意,夜槿恆氣息一亂,只覺心悸如潮。有什麼在心裡緩緩蔓延,酸酸甜甜,苦苦澀澀,瞬間傳達至全身。
那雙絕美的湖眸裡風不再平,浪不再靜,有暗潮洶湧而出,浪浪侵襲。
他啞了聲,竭盡全力才喚出一句:“蜜兒……”隨即,伸手按上她的雙肩,輕緩推開。
然而,黛蜜卻不滿地“嗯”了一聲,使勁兒地圈住他的腰,擁得更緊,亂糟糟的腦袋往他胸膛拱了拱。
他雙唇囁嚅,掙扎半響終是化為一聲嘆息,他低頭,平息了所有不平靜的情緒。
“蜜兒,乖,師傅去——”
如水瑩潤的字倏爾停在了舌尖,他怔怔地看著那張夜夜入夢的臉容迅速靠近,嬌豔欲滴的雙唇沁著淺淺的笑意,輕而易舉地擊潰了他好不容易才堆砌起來的淡如明川。
黛蜜踮著腳,手緊緊抓住那雪白的衣襟,在他反應之前,一個輕吻迅速落了下去……
嗯……好涼,怎麼會這麼涼呢……我來暖暖,暖一下……
混沌中,她迷迷糊糊地想,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
夜槿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