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森然密佈一片從未見過的黑色騎兵隊簇擁下抬手平舉著一把青色的弓。銀亮的弓頭在月光下微微閃爍著,直指她的方向。
雷伊……
*** ***
命運是什麼,而人在命運裡扮演著的又是怎樣一種角色。
三歲被遺棄,六歲跟隨人販偷渡到米利堅,十六歲起地下賭場打黑拳,十八歲開始狩獵,二十歲被人狩獵,二十一歲被一個叫做影的男人獵獲,囚禁入那座叫做伊甸園的堡壘,七年的如影相隨,二十八歲再度被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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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說,誰是誰的影,我如影相隨。
辛伽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不久之後。
謊言往往比晚霞更美,所以在謊言之後,一切會比晚霞後的夜更黑暗。影是誰,辛伽又是誰,橫跨三千個年頭,逃不開被這同一張臉背叛的命運。
現實,還是諷刺。
馬蹄在底比斯城外的山崖上踏出片細細的塵埃,很快被風吹散了,像籠罩在那座城市上空的薄暮。
那座曾經輝煌得像拉菲爾筆下天堂一樣妖嬈的城市。
這會兒像具屍體,千瘡百孔在一片蒼茫的大地上腐爛著的屍體。
隔著囚籠的柵欄可以看到雷伊,那個年輕的將軍,他坐在山崖邊緣一聲不吭望著那座城市的方向。晚到一步的結果,底比斯主城淪陷,王不知下落。山風一波波吹著他滿頭桀驁的發,就在幾天前他還像個隨性的大孩子,這會兒一道背影,安靜得像只漆黑色的兀鷲。
焚燒屍體的火焰,來來往往亞述人的駐軍,坍塌的城牆,創痕累累的箭塔……每一處都是對他們到來前那場戰爭的描繪,清晰而明確,鮮活而殘酷。閉著眼都能感覺到那場戰爭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那種酷似巴格達上空所瀰漫著的味道。
逃出來的凱姆·特士兵在一旁慢慢對雷伊說著關於那場戰爭的一些東西——站立起來的紅海,亞述人從海里開闢出來的道路一路挺進底比斯,幾乎讓城裡措手不及。如果不是當時一個紅髮、帶著樣奇特武器的異國女人及時出現並告之了他們的話。
也正是因為她,奧拉西斯得以帶著他的大部分軍隊衝破亞述軍的包圍,朝孟菲斯轉移。
聽到這裡時雷伊站起了身,抬起頭的時候一隻漆黑色的鷹從半空盤旋而落在他的肩頭,他伸手在它豐滿的羽毛上揉了揉,很溫和的動作,像個女人般的細膩。
蘇蘇也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
天上除了雲之外一無所有,乾淨得像面鏡子,那隻攆也攆不走的醜陋大鳥,這會兒不知道飛去了哪裡。也好,這麼一隻巨大的禿鷲,它是早就該從自己身邊離開了,亞述的宮殿不適合它,她的身邊也是。這片沒有盡頭的沙漠才是它的領地呢,從哪裡把它帶走,它總算是返回了哪裡。
思忖著,眼前那道背影微微一動。毫無防備間突然回頭,雷伊的視線直撞進蘇蘇的眼睛,在她再次將目光投向他背影的時候。
蘇蘇眨了眨眼。
那雙漆黑色的眸子裡隱藏著的東西是什麼,看不透。野獸安靜的時候從來不會讓你知道它在想些什麼,而她面對著的哪是個人,分明是隻野獸。
邊上忽然響起一些奇特的聲音。
像是什麼東西被拖著朝雷伊的方向移動,朝那方向望過去,視線被柵欄阻擋著,一時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直到來到雷伊身邊,一前一後那兩面士兵停下腳步,鬆手,蘇蘇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下意識朝前移了移,貼近了柵欄,她看到雷伊邊上那塊沒被人影擋住的地方橫著條胳膊。胳膊很粗壯,面板蒼白,隱隱一些暗褐色的瘢從面板裡滲出,憑經驗,認得出那是些屍瘢。
眼角又感覺到雷伊投來的目光,她抬眼看向他。
他的目光依舊是淡淡的,望著她的眼睛,半晌,腳下一聲輕響,他低頭看了過去。
蘇蘇的視線也朝那方向再次看去,因為如果不是錯覺,她似乎在剛才一瞬瞥見那隻長出屍瘢的胳膊動了動。而就在這時雷伊朝後退了一步,圍在胳膊邊的人影也在這同時散開了,於是蘇蘇看到那條胳膊的主人——一名鎧甲被武器削得只剩下一半的亞述兵。
匍匐在地上,他那條胳膊貼著地,慢慢支起,帶動身體朝前挪了一點。
雷伊臉上一成不變的神情終於被打破了,在那名士兵伸手一把抓住他腳踝的時候。
那名士兵的頭和他身上的鎧甲一樣,只剩下一半,在很早以前被什麼武器削的。可他分明還活著,以他堅韌到讓神都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