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為同以前大異,其橫蠻粗暴已非特拉德爾先生可以想象了。這種變化日益加劇,每況愈下,他已有精神錯亂的跡象了。特拉德爾先生可以相信我的話——他的病幾乎每天都發作。我已習慣於聽米考伯先生說他已賣身給了惡魔。他不再那樣相信人而是多疑多詐。我說了這些,你能想象出情形是怎樣的了。一旦不小心觸犯了他,哪怕是極其輕微的話(如問他晚餐想吃什麼)也會使他忿忿吵著要離婚。昨晚,雙生子要兩便士去買本地一種叫“檸檬寶”的糖果,他竟向其舉起蠔刀。
請原諒我,特拉德爾先生,向你談這些小事,可是不這樣,T先生又怎麼知道我有多傷心呢?
我可以冒昧請求T先生理解我此信的目的嗎?
我能獲許向T先生請求幫助嗎?我是瞭解T先生心地的人。
女性由於專情而眼光敏銳,不易受騙。米考伯先生要去倫敦了。今天上午早餐前,他偷偷寫地址於一小紙上,並掛到一個棕色的舊小提包上。他雖拼命遮蓋,而念念不忘夫妻情分的我仍看到那最後幾個單詞。這一次,他要馬車送到金十字街。我能冒昧地請求T先生到該處看我丈夫並對其曉之以理地勸誡嗎?我可以冒昧地請T先生為米考伯先生和他苦悶的家屬調和嗎?說不,如果我的要求太過份了的話!
如果科波菲爾先生尚能記得我們這等無名之輩,可能請T先生亦代我向他問候,並轉致我的同一懇求?切記切記,此信要絕對保密,萬不能向米考伯先生提起。我不敢抱此奢望,但如蒙施惠肯覆信於我,請寄坎特伯雷郵局交E·M即可。這比寫明收信人姓名所引起的不幸後果會小得多。
愛瑪·米考伯
“你覺得那信怎麼樣?”特拉德爾在我把那信讀了兩遍後看著我問道。
“你覺得那一封又怎麼樣?”我問道,因為我見他依然皺著眉頭在讀。
“我覺得,把這兩封信合起來看,”特拉德爾說道,“比起米考伯夫婦平日信中寫的更要有意義——可我不知道是什麼。這兩封信都寫得很誠懇,我相信,是沒有串通後才寫的。可憐的人!”他是指米考伯太太的信而言。於是我們肩並肩站在那裡把這兩封信做比較;“無論怎樣,給她寫封信會於她好,還告訴她,我們一定去看米考伯先生。”
我對這意見大為贊同,因為這時我感到自責——我對她前一封信太不重視了。她的前一封信曾使我在收信當時想過很多,正如前面說過的那樣。可是,當時我自己的事太多,加上和那一家人相處的經驗和又沒聽到更多訊息,我就把這事漸漸拋開了。我過去也常想到米考伯一家,但主要是猜想他們在坎特伯雷又欠下了什麼樣的金錢債務,回想米考伯先生成了尤來亞·希普的文書時見到我怎麼窘。
不管怎麼說,我當時就用我們兩個人的名義給米考伯太太寫了一封安慰的信,並由我們兩人簽名。當我們步行去城裡寄信時,特拉德爾和我進行了長時期的討論,還做了種種揣測,這裡就不再多說了。那天下午,我們還請我姨奶奶參加我們的討論;不過,我們唯一的結論是:我們必須按時赴米考伯先生之約。
我們到達時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一刻鐘,而米考伯先生已在那裡了。他抱著雙臂面壁而立,神色頗傷感地看著牆頭的大鐵釘,彷彿它們是他年輕時被當作蔽隱之處的樹枝。
我們招呼他時,他態度更加狼狽,也比過去更少紳士風度了。為了這次旅行,他沒穿那法律家的黑衣,而是穿了他的舊緊身外套和緊身褲,但舊時風度已不多存了。我們和他談話時,他漸漸恢復了常態;可是他的眼鏡掛在那裡似乎不那麼自在,他的硬領雖然仍和舊時一樣高,也有點點軟沓沓地垂下來了。
“二位先生,”米考伯先生閒聊了幾句後說道:“你們是患難中的朋友,也是真正的朋友,請允許我敬問·現·在的科波菲爾夫人和·將·來的特拉德爾夫人(這就是說,我的朋友特拉德爾先生似乎還沒和他所愛的人兒作同甘共苦的結合)玉體安康。”
我們對他的客氣表示感謝,也做了合體的回答。然後,他指著牆開始說道:“請相信我,二位先生,”我便對這種客氣的稱呼表示反對,請他像過去那樣和我們交談。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他握著我的手答道,“你的誠懇征服了我。對於一度被稱為人的聖堂的殘片——如果我可以這麼說我自己——給予這種禮待,表明一顆歸榮耀於我們共同天性的心。我要說,我又見到我度過我一生最快樂的時日的安靜地方。”
“我相信,那是因為有米考伯太太,”我說道,“我希望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