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
桓子瑜便揮了揮手,一派輕鬆地道:“回罷,今日算是徒勞而返了。回去後,十三妹大約又要埋怨我出門也不告訴她一聲。”
張無庸便伸指向發冠上彈了彈,慨然道:“尚書郎待人如沐春風,好人總是有好報的。”
桓子瑜聞言,面上便露出了一個恰如其分的溫和表情來,問他道:“先生說的,是我現在這樣兒麼?”
張無庸側首端詳著他,不由失笑:“正是這樣。尚書郎果是穎悟。”
桓子瑜便拂了拂衣袖,舉動溫雅翩翩,直若濁世佳郎:“人前麼,總是要多加註意些的。”他神情疏淡地說道,也不去管地上的釣竿與魚簍,徑自轉身而去。
目注著他修長的的背影消失在石徑的轉角,張無庸的面上,便露出了一個嘉許的笑容來,遂負了兩手,也慢慢地離開了。
天將向晚,陽光漸漸移向西側,大片緋紅的夕陽點綴於天邊,薄暮已是緩緩降臨,小九川的那一面清溪邊上,此時已是人跡杳然,連釣具也皆被人收拾了去。
直到西邊的天空顯出了一彎模糊的月輪,一個矮壯的身影才從樹木間顯現了出來,望著溪水出了會神,復又飛速地遁了去。
半個時辰後,啞奴便帶著一張字條,敲開了桓子澄書房的大門。
夜幕低垂,書房的西次間兒裡點了盞燈,然而光線卻並不太明亮,桓子澄獨坐於大書案前,似是正在想著什麼心事,面上一派冷峻。燭光投射在他的臉上,窗紗邊映出了一個模糊而俊麗的輪廓,如刀削斧鑿一般地深刻。
啞奴悄無聲息地上前,將字條呈上前去。
桓子澄接紙在手,湊去燭前展開細看。
那一刻,他冰冷的眼眸在燭光下幽暗難辨,連同他說話的聲音,亦如燭火一般地幽沉著。
“四弟與張無庸在小九川長談,內容不詳。只有這些?”他淡淡地說道,隨手便將字條放在燭焰上點燃了。
字條上升起了一團灼烈的焰,與一旁的燭光交相輝映。桓子澄將手指舉高了些,眸光專注,好似在欣賞著火焰的光華。
啞奴躬了躬身,卻是一語未發。
桓子澄看了他一眼,輕輕鬆開手指,那燒著的紙團緩緩落地,頃刻間便化為了飛灰。
“張無庸乃四弟招來的門客,還是父親親自過目的。此人素昔多智,四弟時常與他相談,有問題麼?”他淡聲說道,將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
啞奴仍舊未曾說話,而是上前幾步行至案邊,很是熟練地鋪紙磨墨,提筆寫了幾句話。
在他寫字之時,桓子澄便起了身,立在他身旁觀看,待他寫完,桓子澄也將啞奴的意思弄明白了。
“原來是有高手旁伺,不便近前。”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將手往紙上的某個地方一指,冰冷的語聲毫無起伏:“宗師?可確定?”
啞奴再度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復又側身讓開,給桓子澄看。
桓子澄垂眸看了一會,便以指尖輕敲於案上,“篤、篤”數聲後,方淡然道:“既是如此,那就把赤鬼撤回來吧,換魯宗去,若不夠,便讓孟宗也去。”
啞奴無聲地躬了躬身,便自退了下去。
桓子澄兀自立在案旁,靜默無聲。
燭火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仍舊是冷硬的,即便對著無人處,他似是也始終不能放鬆下來。
良久後,他方站起身來,將那張寫了不少字的紙拾起,丟進了一旁的水盆。
紙張很快便被水浸透,上頭的字跡漸漸暈染開來,終是洇成了一團團的黑暈,再也難辨。
望著水中飄浮的紙頁,桓子澄的眼底深處,劃過了一絲隱約的情緒。
驀地,門外傳來了焚琴清亮的通傳聲:“郎君,十三娘子來了。”
桓子澄的神情瞬間一淡。
“請進。”他說道,反手從盆中撈出**的字紙,揉成一團捏在掌中,復又轉眸看向門邊。
第753章 湘簾翠
書房的門上懸著一掛翠蒼蒼的湘竹簾子,雖是舊物,然簾色卻青碧猶濃,且因蘊了時光的印記,越發有種溫潤的光澤,仿若一叢修竹懸於門上。
桓子澄目注湘簾,那細密的竹片縫隙裡透進涼風,拂動著他的衣袖,將他鬢邊落下的一綹髮絲也吹得揚了起來。
未過多久,湘簾邊便映出了一道纖巧的人影,隨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簾邊的人影晃動了一下,湘簾便被人挑開了一角,露出了桓十三娘那張美麗而精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