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所在書房裡,不聲不響,只是寫字。最近發生的事情已經太多,她一遍遍地在紙上寫著,越來越快,筆行的那麼急切,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開什麼。
雪白的宣紙上滿滿著墨,黛青的墨色濃濃淡淡地暈染開來,紙上的自己潦草而又狂亂。桌邊散落開來的紙層層疊疊,新寫的那幾張更是反反覆覆的只有“出使”兩個字。她記不清楚她究竟寫了多少遍,只是寫過的字眼幻做了朦朧的畫面。
那是龍蛇走馬的繁華殿宇,有人鮮衣怒馬帶著粼粼軍隊踏著疾步飛快而行,而在他的身後去是一條火紅的巨龍。百里錦繡紅妝,他的身後是輕騎花轎。恍然間,她覺得,彷彿是全部的細沙全部都灌進了屋子裡的琉璃沙漏,讓時間無端變得漫長。
顧青盼幾番拿起筆,有、又幾番輟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麼了。她淺淺嘆息,腦海中竟閃過了那一句她始終不願想起的,最瀟灑,卻也最讓她悲傷的句子,“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顧青盼猛地抬起頭,天色疏朗,窗外,赫然已經天光大亮。是呀,天光已亮,那個人是不是已經跨上駿馬,帶著長長的使節隊伍出了帝京?
她愣愣地看著,目光悠遠,原本炯炯黑瞳此時有些失神,就連緊閉的房門被人推開了也毫無所覺。
赫連澤一身朝服蟒袍未退,原本有些清冽的容顏此時更是帶上了三分冷漠。直到他的目光觸及屋中的那個女子,才稍稍帶上了一絲暖色。只見他墨瞳中泛起一抹心疼,抬起的腳突然有些沉重。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剛才在城門地時候,使節的隊伍已經整裝待發。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抬首看向了高高的城牆。看著士兵巍巍的城牆,那一刻,他有些失望。他恍然,他在問自己在期待什麼。突然間,他發現自己走不了了,因為那座城牆上少了一個送行的身影。那道纖細如竹,堅韌如竹的身影。所以,他拋下了出使的隊伍,鞭抽快馬,又回來了,可是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
門口的風,穿過洞開的大門,捲起桌上的宣紙,簌簌作響。滿是墨香飄散,一張紙飄落在了赫連澤的腳邊。濃重的“出使”兩個字似乎帶著千斤的重量狠狠地砸進赫連澤的眼底。那狂亂的自己猛的亂了他的心。
宣紙簌簌,風勾起顧青盼臉頰邊的碎髮。冷風微涼,讓她猛然打顫。她回過神,突然看見站在門邊的赫連澤,眼神一亮,然而在觸及那身蟒袍的時候微微暗了暗。她覺得嗓子有些發澀,半天才開口,“你怎麼還沒走?”然而這話才一出口,她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什麼叫還沒走!
赫連澤原本微沉的臉色在看見她鬱悶的表情是倏爾轉好。只見他腳步輕快,將顧青盼扯進了懷中,淡淡的馨香縈繞,不安的心情突然沉寂下來。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徹底的淪陷了,輸了一顆心,輸了全部。
“我只是來告訴你,我的未來國母只會是你。”赫連澤狠狠地抱了抱顧青盼,轉身快速離去。
顧青盼有些愣神,看著已經洞開的大門,看著屋外搖曳的枝條,宣紙狂亂飛卷,她猛然回神,眼中亮色漸起。只見她突然奪門而去,如一抹雪捲過,擦著端著點心的碧漪和雪薇向另一個方向追去。
她莫名有些心顫,一顆心如同在滾爐中來回的翻攪著。
“赫連澤,你等等!”穿過花廳,站在棲梧居的門口,顧青盼叫住了赫連澤。
赫連澤回首,神情驚愕間,只覺得身上一沉,再回神,已經被人撲了個滿懷。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他只覺得有些失笑。只見他伸手託著顧青盼,眼神帶笑,“怎麼,怕我跑了?”
“阿澤,”顧青盼搖了搖頭,眼神晶亮,神情認真,“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只做你的妻!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你,只能,臥在我的膝頭。”
赫連澤緩緩收起笑容,目光沉沉地盯著顧青盼,漆黑如夜的眸光似碧海般深邃莫測。只見他緊緊地攝住她的臉,彷彿要將她看盡。倏地,只見他的臉上綻開笑容,如萬千星辰絢爛耀目,“好,我只臥在你的膝頭。”
“阿澤……”
顧青盼話音未落就被他狠狠地攫住了唇瓣,櫻唇如畫,銀絲點點。
“阿澤,很好聽。青兒,以後我只是你一個人的阿澤。”赫連澤抬頭,伸手揉了揉顧青盼的發頂,眼底滿是潤澤的笑意,只是臉上突然有些發黑,“只是,你能不能吧嘖嘖的名字改一下?”
顧青盼還沉浸在剛才的事情中,乍聽此言,緋紅的臉頰微抬,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