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自嘲的話語聲,在微涼的空氣裡四散而去。
涉江搖了搖頭,失神的眸子裡聚起光來,凝在傅珺身上:“婢子其實一直都沒做什麼,只是牢牢守著婢子的本份而已,所以娘娘這麼久都沒察覺。除了姑蘇流風那一次外,頻頻往外遞訊息,也就是從去年開始的。那時候婢子就覺得,婢子一定瞞不了多久。”她頓了頓,語氣變得肅然:“流風的事……婢子並不後悔,那個時候,不能不防著……太子那一頭。”
傅珺深知她的意思。
彼時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就連她自己也是想盡辦法防著流風的,而流風一死,最大的得利者便是傅珺,確實免去了她無數麻煩。
思及此,傅珺的眼中便浮起了一絲複雜的神色,語聲漸低:“你們是怕流風走漏了風聲,所以乾脆連她弟弟也一起殺了?”
涉江目視傅珺,神色平靜:“娘娘說得是。流風的弟弟是她最大的軟肋,若有人察知一點訊息,只消將她弟弟抓住,為了南宮家族最後一點血脈,別說走漏風聲了,就算叫她提刀殺了娘娘,只怕她也會做。”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漸漸便湧起一絲悲苦,然聲音卻仍舊平靜無波:“因為,婢子的弟弟……便是被人下了藥,婢子是如何選的,娘娘也看到了……若要護得娘娘無事,流風和她的弟弟,就只能死。”
她的語氣並不太強烈,似是家人被下藥,她自己又被人捏在手裡聽命於人,並不是一件叫人難過的事。
傅珺卻是心底微驚。
她並不知道這些事。雖早就發現涉江有問題,但為了穩住對方,她一直按兵不動。
原來,涉江的背叛,亦是有著不得已的原因的,只是,這發現並未曾令傅珺心裡好受。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背叛的本質並不會變。
涉江,終究還是欺騙了她。
“那毒藥極其古怪,中毒者平素與常人無異,發作時卻是吃不下一點兒東西,生生將人的血肉耗幹,若得了解藥,則不幾日便又好了。”涉江的聲音復又響起,語氣仍舊平淡得像在說旁人的事,“婢子也曾偷著想法子,想要解開小弟身上的毒,無奈這毒太過古怪,根本無法可解。那人後來發現了婢子暗裡的舉動,便對婢子說,他既有法子讓婢子的弟弟中毒,便也有法子將婢子的一家子殺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臉上掠過了一絲恐懼。
“你很怕他?”傅珺問道。
涉江至今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敢提,此人在她的心目中,想必是極為可怕的存在。
“是的,娘娘,婢子……害怕。”涉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面上有了些許羞慚,似是愧於她此刻的恐懼。
第728章
傅珺長久地凝視著涉江。
這個在烏里的面前都敢挺身擋在她前面的人,卻對那個人怕得如此厲害。
也許,那個人對涉江做下的事,遠比她說出來的要多。而她在傅珺面前表現出的沉穩與淡然,有很大的一部分的原因,亦是源自於她的經歷。
人世的艱難、人心的險惡,她很早就已領略,說不定還曾不止一次深深地品嚐過這其中的痛苦,所以,她才會在面對其他人或事時,有著如此超然的定力。
傅珺悵悵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再來追究前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早在許多年前,涉江便已經選定了要走的路,只是,這條路所覆住的,畢竟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人生,亦有傅珺的。
那一刻,傅珺是恍惚的。
她有些弄不明白,這一路走來的漫漫光陰,究竟是真還是假?那些守候在歲月裡的溫暖與陪伴,究竟是值得銘記的真摯情感,還是……構築於謊言之上的海市蜃樓?
靜默良久,然,心頭泛起的,終是苦澀。
“那吞毒自戧的叫如月的丫鬟,還有茜靈砂並阿淵受傷之事,我猜,都是你傳的訊息吧?”傅珺輕聲地道。
如月死後沒多久,國公府便有若干下人接連失蹤;茜靈砂才被發現,幾個商戶家裡便同時被人竊走了賬本;而當傅珺於玄武大街別院找到受傷的孟淵後不幾日,一些與陳喜來接觸的人便齊齊消失了。
只要將與幾件事相關的人物進行一個簡單的篩查,涉江。便一定會進入傅珺的視線。
可當時的她,卻根本沒這麼做。
習以為常、熟視無睹,慣性思維左右了她,而多年來積累的類似於親情的感情,更矇蔽她的理智,令她失去了第一時間判斷的能力。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