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只說她睡著了。這原是孩子話,如此說辭為的是不叫人起疑。
傅庚聽著女兒的話,面色未動,袖中的手卻握成了拳頭,發出“格格”的響聲。
傅莊便低聲道:“一會子五城兵馬司的人便到了,三弟還是先帶四丫頭回去吧,此事我來處置。三弟若不放心,便留幾個人下來聽信兒便是。”
這話正說出了傅庚所想,此刻的第一要務便是將傅珺安全送回侯府,餘事皆需靠後。因此他便感激地對傅莊道:“如此便有勞大哥了,小弟去去便回。”
傅莊拍拍他的肩,和聲道:“三弟見外了。快些送四丫頭回去吧。”
傅庚朝傅莊拱了拱手。便帶著傅珺上了馬車,又點了數十名護衛並僕從跟著,一眾人等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處。
傅庚他們走後沒多久,五城兵馬司的人便到了,那領頭的副指揮使姓馮名勇,傅莊原是識得的。此刻見了,二人互相見禮問好,又略客氣了兩句話,便由馮勇打頭,一行人來到了巷尾。
馮勇在五城兵馬司幹/了兩年。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像這種臉被刀子劃爛了的屍首,他還是頭次見。雖天氣寒冷,那屍體味道不算大,但這般死狀觀之也足令人作嘔。
馮勇極力忍住不適。打量著眼前的女屍:這女人瞧著約有四十左右的年紀。血肉模糊的一張臉。五官難辨,身上的衣裳倒還齊整。上頭是件石綠色桂布厚棉襖,衣襟前片的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下頭繫著條老綠色夾棉復裙。腳上的青綢棉鞋做工還算精細。
仵作上前粗略察看了一番,叉手稟道:“稟告大人,死者約四十歲,被銳器刺中髒腹,一刀致命。手足皆不曾硬,應是才死沒多久。”
馮勇便轉首看著傅莊道:“傅大人瞧著可是貴府跑了的下人?”之前傅莊報傅珺走失時,亦將逃奴一事也說了,方才又有侯府侍衛提了此事,馮勇才有此一問。
傅莊一直側立在一旁,並未直面女屍,此刻見馮勇問起,便簡短地答道:“不是。”據他所知,那個逃跑的婆子至少也有五十了,這女屍年齡對不上。
馮勇便點點頭,又叫仵作細查,並令捕頭往四周搜尋線索,一行人等點著燈籠火把,將半條巷子照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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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筠負手立在廊下,望著牆外的那片光暈出神。
此時此刻,星月全無,園子裡亦無燈火照明,何靖邊按劍立於階下,身上的黑衣與夜色融為了一體。趙戍疆則無聲地站在一旁,那滿臉的絡腮鬍子有著天然的蒙面效果,唯露出一雙晶光四射的眸子來。
“傅四姑娘如何了?”劉筠低聲問道。
“傅四姑娘上了侯府馬車,傅編修親自陪著。”趙戍疆回道。
劉筠靜了片刻,又問道:“可查清那幾人是什麼來頭?”
“屬下慚愧,未曾探明。”這一次卻是何靖邊躬身道。
“哦?為何?”劉筠淡聲問道。
何靖邊道:“屬下綴著那幾人到了城西,在牛頭巷裡有二人接應他們。那二人皆是高手,其中一人便上來與屬下纏鬥,另一人則領著那幾人避走。屬下無能,未及追擊,失了那幾人的蹤跡。”
劉筠靜靜聽著,良久方長嘆一聲道:“你不是追擊不及,而是在擔心我吧?”
何靖邊沒有回答他,只單膝著地道:“主子,此事不宜出手。”
劉筠盯著他看了一會,淡聲問道:“為什麼?”
何靖邊猶豫了片刻,說了四個字:“藏劍山莊。”
劉筠驀地抬起頭,眸中射出兩道寒光,沉聲問道:“你確定?”
何靖邊想了想道:“屬下並不能確定。只那人武功奇詭、招招索命,屬下方會有此聯想。”說罷他抬頭看向劉筠,請求地道:“主子,此事只怕牽連甚深,請主子三思。”
劉筠雙眉微凝,望著牆外那片光暈良久,隨後便長出了口氣,聲音低沉地道:“罷了。”
何靖邊立刻道:“是。”
劉筠不再說話,只走到廊下的窗臺邊,自那雕著松竹梅的朱漆欄杆上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酒。一雙劍眉微微蹙起。
藏劍山莊這樣的神秘組織,為何會牽扯進拐賣幼童一事?他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無論如何,此事不可不查。若藏劍山莊有所圖謀,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想到這裡,他轉過眼眸,卻瞥見趙戍疆站在一旁抓耳撓腮地,像是有滿肚子的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