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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生。

錦書默然。在聽見這句話後,她覺得自己可以大致想象了。“我十月或許會去交流,在欖城一個月,還去我們去過那個實驗室。”猶豫一下,錦書下意識地說。她覺得自己有義務這麼做。“你們的工作,會不會涉及學術交流部分?如果有……我想也許——”

辛格聞言點點頭,淡淡說道:“這個專案是我經手在做。”

他抬眼一瞥因此語而微怔的女孩子,唇角的弧度微微柔和了一些。“我是官方帶隊。”

恐怕這次的工作,是他這半年從政生涯裡,唯一的一道劈破陰雲的明光。

“按照原來的安排,你們除了欖城,還要去南部的沿海兩個省。”他甚至沒意識到,注視著神情專注聽他說話的錦書,本來陰雲不散的心裡竟生出了一絲期待。

“不過那裡現在還沒結束雨季,考慮到你們的人身安全問題,行程可能會被臨時取消。”

錦書怔了怔。“可我們不應該害怕流行病傳染的吧,再說注意安全就好了……”

辛格冷冷說:“我說的是山洪。洪水來了老百姓跑都來不及,還得專門派人去救你們。那地方一出事就是天災人禍。要不是給你們種茶,那些人何苦擠在那小山溝裡。”這句口不擇言的話一出口,看見她有點受傷的模樣,他就有些後悔了。

錦書眼睛裡的光華微微一黯。抿了抿嘴唇,她拼命壓制住了自己,沒有在他面前失態。“現在你不做技術了,考慮的自然比我們要多。”她剋制著心裡的血氣上湧,淡淡說:“有你在這裡憂國憂民的時間,還不如消毒幾個水源、多滅幾隻老鼠——”

辛格哼了一聲,譏諷之情溢於言表。“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

錦書心頭的小火苗蹭地冒了起來。總是被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刺痛,她又是何苦!想到這裡,錦書生生斂起了所有的神色,連看也不看那人,竟是轉身就走。

辛格一滯,幾乎要抬手去拉住她時,錦書忽然頓住步子,猛地轉過身來。

周圍大殿裡的花團錦簇似乎都淡化成了背景音,他在那雙魂牽夢縈的眸子裡,清清楚楚看見了手足無措的自己。女孩子氣鼓鼓地瞪著他,絲毫不肯退讓地與他目光對峙。他心裡有無數情感在交戰,卻沉默著一句話都說不出。終於錦書低低嘆了口氣,轉身拂袖而去。

這一次她沒有回頭,徑自走向衣香鬢影的燈光。

辛格死死攥緊了掌心,沒有追過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他這才頹然倚向牆壁,一直插在褲子口袋裡的左手慢慢的抽了出來。

手心裡,是被緊緊攥到潮溼的一枚戒指。克拉鑽石慘白的光在燈下一閃。

良久之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高大的男人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走向大殿門口。

他沒有受到工作人員的什麼阻攔。秋夜風涼,辛格站在連綿漢白玉臺階的頂層,冷冷看向不遠處太極宮頂迎風飄搖的帝國國旗,滿心裡都是對那縷綺唸的冰冷嘲諷。他知道錦書不會答應、也未曾如此奢望。如今的自己在令人厭惡的路上越走越遠,只怕是每見她一面,僅剩的那點同門之誼就要銷蝕一分。對這份情誼,他遠比錦書要珍重。可他比另一個男人遲了一步。

在警惕的安保人員走來詢問之前,辛格再不多看宗宮一眼,挺直了脊背決然離去。

手心不知何時頹然鬆開。戒指掉在地上,又滾落幾級臺階,終究與他的步伐漸行漸遠。天際一輪明月掛在宗宮屋頂,鑽石映出了清凌凌的白月光。

——這一夜,是中秋。

後世有不入流的歷史小說家就此慨然在其作品的後記寫道:“……(總督)遇到何皇后,是何其之幸運,又是何其不幸。終他一生,他恐怕都沒能從陰影裡走出。他和他的女神都是理想主義者。他理想主義到了極致,就是自我封閉。

“但假如何皇后選擇了總督閣下,只怕歷史就會改寫了,儘管她那時不過籍籍無名。可惜的是,對這位沉默總督的內心,我們所知甚少。而何皇后生前的筆記資料,至今還被皇室以隱私權為由而對公眾封鎖。”

“關於此,已經有無數的歷史傳記對他們進行了描述,我們不需要再多加猜測,只需要以一首詞來作為本書的結語:

“天上低昂似舊,人間兒女成狂。夜來處處試新妝,卻是人間天上。

“不覺新涼似水,相思兩鬢如霜。夢從海底跨枯桑,閱盡銀河風浪。”

——大殿裡仍舊是燈火通明、言笑晏晏,並不因一人的悲喜而有分毫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