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原地呆立片刻。
直待寶生進帳,神色還是有些呆然。猛然見得連曜端端正正坐在那裡瞅自己,唬了一跳,撫著心口說不出話。
連曜心中本有些煩躁,見得寶生受驚,心中軟下來,問道:“你去了哪裡,用了飯沒有。”
寶生不說話,鼻子癢癢又打個啊嚏。
連曜看寶生手中的包裡:“謝家那廝差人給你說了什麼。”
寶生自嘲地看看手中的東西,想起了原話:“天氣涼了,別凍著了自己。”
開啟包袱看來,卻是一襲純白狐軟袍子,繡著紅毛領子,寶生摸上去,柔順的好像要溶化其中。
第七十一章
寶生抖了抖袍子,弧度美好而修長;捧在手裡用臉在上面蹭了蹭,一陣幽幽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光亮齊整的白毛逗得臉上軟軟的。
連曜冷眼看著,突然不耐起來,直走到寶生眼前,扯了袍子的一角,聲音低沉緩緩道:“如果你喜歡這襲袍子,便穿上用它禦寒。若是你不想用這袍子,便利索地退了它,再也別想就是。哪有什麼為難的。”
連曜咄咄逼人盯著寶生的眼睛,兩人相距不兩尺,呼吸聲皆清晰可聞。
寶生也不畏縮,手上也扯著袍子的一角不放,仰頭直視著連曜,雙眸清徹地像一灣湖水。連曜反而被瞅的窘了,不經意間望了向其他。
寶生微微抖動了袍子,濃密的白毛便像水波紋一樣展開。
寶生靜靜道:“你看,這袍子真是少見的華美,想來是捕了山中最漂亮的白狐剝了皮毛裁來,還有針腳也精緻出奇,細密的都看不出線痕,不知多少位繡娘熬了多少夜晚眼力功夫來縫。還有那送袍的軍士,一路奔波千里單行,就為了送了件袍子。”
寶生眯了眯眼睛,彷彿想捋順了想說的話:“說心裡話,這袍子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歡到心裡去了。見了它就不會把其它袍子放心上了。”連曜眼色微暗,悄悄鬆開了手。
”可我不敢穿戴上它,配不上它的華貴,配不上那份心思。越是華美的東西越是讓人覺得心疼。你看,我現在身份不明不白的,生生死死都不知道的人,穿了這樣的好料子出去,還不是糟蹋東西嗎。”
寶生歪著腦袋想了想:“怎麼樣說呢,有個故事,說是莊子問別人,楚國有一個神龜,死了三千年了,大王用很金貴的綾羅綢緞把它包裹起來,供在廟堂之上。可是作為這個烏龜,是願意死了以後,把它的骨頭留來享受大富大貴呢?還是願意活在泥潭裡面拖尾巴玩?旁人答道:願意活在泥潭裡面拖尾巴玩。當然是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唉,今天盡說這沒用的幹嘛。”
寶生說著,便小心翼翼挽手裡了手上的毛袍子,再用布軟軟包好。
連曜一直立在寶生後面,靜靜看著她俯身低眉的樣子。沒料到寶生放好包裡猛然轉身,一頭竟撞上連曜的胸口。
連曜身著鐵甲,胸前更裝一塊護心銅鏡,寶生被磕得生疼,捂著頭跳開,怒道:“你擋住我幹嘛!”
連曜卻不著緊,迷縫了眼,似笑非笑道:“你頭髮髒的厲害,嘖嘖嘖,都是頭油,還有股子味道。”
寶生臉唰的紅了個通透,扭了頭嚶嚶道:“趕了這麼些天路,風吹灰大的都沒洗過呢。”
連曜見她白瓷般面上漲得連眼圈都紅了,甚是可愛,更不肯放過打趣的由頭:“怪不得人家說女人的頭髮髒的像裡腳布似的,咦,你好像也沒裡腳,腳大的嚇人。”
話沒說完,便見寶生摔了帳門出去,半晌,只見寶生雙手挈了桶冷水呼哧呼哧進來,“砰”的聲放了桶,往木盆裡舀了水,解開束髮便要浸洗。
卻被連曜一把抓住左腕反拉到胸前,寶生急了:“你做甚。”
連曜用了力穩住寶生,挽起寶生散發又簡單扎束了起來:“這樣的天氣如何能用冷水洗頭,也不怕頭疼的,收拾些乾淨衣服,晚了我帶你去個地方罷。“
連曜迷了眼睛斜瞥了寶生:“只怕你不敢去的。”
夜半,兩人策馬前後出了營地,連曜引著小跑進了剛才的山谷隘道里,兩邊都是山,左邊的陡而峻,遍是嵯峨的巨石和斷壁懸崖,令人頗有驚心動魄之感。右邊卻是起伏的丘陵山脈,一望無盡的叢林,綿綿密密的蒼松古槐,參天的千年巨木,看過去是深幽而暗密的。
冷風吹過,寶生無意間抬頭看看兩側,想起白天此處曾斬殺過人,更覺害怕,趕緊策馬緊跟連曜。
冷風吹過,寶生總覺得頸後涼涼,突然一隻黑鴉“呱”從林間竄起,帶出一群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