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江剛想說話,尉遲曉就笑道:“看我都說些什麼。”笑容疏朗又不失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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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寒衣節當日,離國有使節來喚兌使上殿覲見。
離不同於兌,雖已漢化,卻住不慣高樓殿宇,而是在城中拉起帳篷,一如草原之上。大汗住的帳篷格外大些,遠遠便能看見寶頂,是為“宮帳”。 宮帳外有號角鼓吹,又有鐵甲紅衣侍衛列於兩側。尉遲曉端方向前,目不斜視,其後隨著副使盧江,又有小吏捧著朱漆托盤上盛禮單緊隨其後。
按照禮儀規程,尉遲曉作為兌國使者拜見過上國君主,奉上禮單,說明數目,然後由離君呼延遵頊象徵性的說上幾句禮制上應景的客套話。
不過,這次的召見,著實有些特別,特別之處就在呼延遵頊說的話上。
“你們國家可有意鞏固與我大離盟約?”呼延遵頊單手倚在御座上,後背靠著椅背,身體已經從寬大的座位上滑下了一半。他手中握著一卷竹簡,現在兌國已經少有人再用這種厚重的東西書寫,不過,離國之地倒仍保持著這樣的風俗。
尉遲曉答道:“我朝一直與貴國友善,今後亦當如此。”
呼延遵頊閒適得與一旁侍立的內監說話,根本不去管尉遲曉說了什麼。如此輕慢來使,盧江按耐不住,剛要說話,便被尉遲曉攔住,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在眼色。
此時站在御座右下方的南院院大王呼延仁先說道:“貴國與我朝自先帝始,多有往來。我朝秉承先祖,亦求同存異,取以漢法,貴國何不循我朝之法度?”
這是要將兌國化進版圖的意思。尉遲曉方想說:漢法治漢,兌無韃靼人,無需學韃靼之法。
呼延仁先沒有給她說出話的機會,緊接著就說:“聽聞貴國君上膝下獨一幼子,聰敏仁孝,何不往我朝學而習之,以示兩國友睦。”
尉遲曉微微一笑,若寒星一般的眸子沒有一絲退讓之色,“吾主之皇子學韃靼之法,可治韃靼人乎?”
此語一出,滿朝譁然。盧江心頭稱快,這不是說皇子學了韃靼治國之法,就要將離併入兌國的版圖嗎?
尉遲曉端然一禮,“秉承受教,請君上置換文牒,不負曉通兩國友睦之使命。”
北院院大王呼延延寧素尚武勇,說起話來可沒有呼延仁先這麼客氣,上前一步便說:“既然有互通友睦之使命,貴使不如多留幾日,好好想想如何友睦吧!”
尉遲曉剛要答話,呼延遵頊大手一揮,“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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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兌使,尉遲曉等人就這樣被留在了大明城,呼延遵頊只讓人來說:想明白了再入朝覲見。便是連遣人回朝商議都不應允,這個答案何等顯而易見?這不就是要強迫他們送質嗎?質子一入,不得不與之相收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正是見制於人。然而不送質,現今兌國有與離想對抗的資本嗎?雖說陛下登基至今已有五年,一直在籌備此事,只是這又豈是三年五載的事情?
尉遲曉的腦海中忽而有一道光亮閃過,暗道一聲糟了,立時讓人尋盧江過來議事。
盧江來時,尉遲曉正靜靜的抄手立在窗邊,她身如松竹,黑色皂衣筆直垂下,盡顯上官威儀。
“辰君,你找我?”盧江進來問道。
尉遲曉說道:“怕是有變。銀漢,你使一可靠之人,今夜悄悄回國稟報質子一事。依照道理來說,即便我等不同意質子之事,也該允我等之中一人回朝稟明此事再議,而如今這樣怕是離國另有打算,一定要讓陛下早作準備。”如斯肅穆,如秋風肅殺。
盧江也明白了,這是要借質子一事行兵戈之實,他整肅道:“我明白,這就去辦!”
“等等,還有一事,”尉遲曉喚住盧江,“讓所有人暗中戒備,隨時準備出發,表面只作無事。”
“好!”盧江應聲便去。
尉遲曉仍舊臨窗而立,抄在袖中的兩隻手緊緊交握。這或許就是她最後一次來大明城,而她的家國,怕是永遠都回不去了,現如今也只能竭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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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北:字開陽,離國昭武校尉。
呼延遵頊:離國大汗。
呼延延寧:離國北院大王,掌兵權。
呼延仁先:離國南院大王,掌內政。
作者有話要說: 1。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