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曉望著對岸的水寨,說道:“若是以綵船配以鑼鼓,假作娶親去探,必定會被識破。”
與她看著同一方向的文瓏說道:“別有招數。”
誰也想不到文瓏的“別有招數”就是沒有招數,他的所有準備不過是一乘輕舟,兩個從人。他就這樣一襲青衣,飄飄蕩蕩的過江去了。
巽軍水寨排布嚴整,之中有艨艟數百,樓船羅列。樓船高有五層,蔚為壯觀。船上列矛戈,樹旗幟,戒備森嚴。但細看之下,船槳設定排列並不合理,船槳的排列會影響船速和兩軍交戰時的移動及轉向。顯然巽國的軍艦還是延續了離國的置備。
文瓏正窺看間,早有巽軍飛報唐瑾,說:“對岸有舟舸偷看吾寨。”
唐瑾於大帳之中笑言:“這必是文公璵霖無疑。”
諸將進言,“王爺何不速速縱船捉擒?”
唐瑾道:“不必如此,艦船如何難道還可隱瞞?璵霖如此明目張膽,就是知道我必不理會。”
唐瑾仍命眾將各守其職,唐諗私下來問:“父王為何不逆其意而行?抓住文公多可事半功倍。”
唐瑾道:“璵霖知道我不屑於此,更兼他年輕時便負有盛名,我很想與他在疆場之上一決雌雄。”
“父王的意思是做事要堂堂正正?”
唐瑾笑道:“在有實力堂堂正正的時候要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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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兌、巽兩國在隆江南北兩岸紮營,雙方往來各有試探。《孫子》有言:“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 此時隆江兩岸都在等待時機,除了大軍陳列,表面看去倒風平浪靜。更兼尉遲曉偷回兌國,唐瑾在軍中地位有所撼動,他需要時間穩定軍心,更不急著交兵。
破曉十分,隆江的河面波瀾不驚,寬闊的水面上是一壁暗綠,就如無邊無際的茂密草原。
江水打面前緩緩流過,尉遲曉兀自想起那一年她初嫁入雲燕,他曾答應帶自己去草原策馬,一晃數載,而今終不能成行。她幽幽嘆息,撥出半口白氣。
“晨風太涼了。”
不用回頭,尉遲曉也知道是文瓏在她身後。
“璵霖起得好早。”她面向河面說道。江霧之中隱隱能看到對面巽國大軍的水寨。
“你把如是、我聞都扔在金陵,身邊也沒有一個能照顧你的人。”文瓏將斗篷往她身上披好。
尉遲曉嘆道:“離開雲燕時,他給我的三清、妙音自然是不能帶走的,我就帶了如是、我聞回來。可是,而今見了她們兩個,我還是總想起和他在雲燕的日子。說起來,她們是自小在我身邊的人,我對著她們竟然還能想起他,也真是可笑。索性將她們兩個在金陵安置了人家,我也算了了心思了。”她回首看到身上的斗篷,苦笑道:“你從哪裡翻出來這件的?”那是一件梅花紋提花毛邊斗篷,在渠陰時,唐瑾曾親手為她繫上。後來她有許多新衣,這一件就不知放到哪裡去了。這次不知是王府上哪個丫鬟收拾替唐瑾得那一箱子冬衣,竟把這件找出來了。尉遲曉為著睹物思人,就還將它塞在箱子裡。橫豎也天也開始暖了,再不用這些衣服,卻不想被文瓏拿了出來。
“隨手拿的。”文瓏說,“早上就在這兒吹江風,回身就該病了。我讓人熬了薑湯,回去喝了吧。”
“好。”尉遲曉攏了斗篷向大營走去,她回首又望了一眼對岸的巽軍大營,到底垂下了眼簾專心看著眼前的路。
文瓏見她心有所思,不便說破只一心與她往回走,卻是餘光瞥見岸邊蘆葦枯枝搖曳,似有異動。
“誰!”文瓏在喝出這個字的同時,佩劍已經出鞘!他單臂護在尉遲曉身前,盯著對面的蘆葦叢。
河邊的蘆葦叢晃了晃,尉遲曉這才注意到那裡有一艘舟子。僅夠兩人乘坐的小舟上站著一個身著蓑衣的人,那人將頭上的蓑笠壓得很低。
“我只是過來看看,真正交鋒之後,就不能來了。”說話的人摘下蓑笠。
尉遲曉不受控制得顫抖,她慌亂得後退了兩步,腦海中有兩個聲音在不停交替。一個對她說:快走吧,你不該見他。另一個聲音卻在說:好好看著吧,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看來我軍的江防當真漏洞百出,竟讓你摸進來了。”文瓏收起長鋏,對面前的人沒有一點警戒。
“即便戒備再深,水軍營寨不是一樣被你看過了?”說話的不是唐瑾又是哪個?
文瓏一笑了之,回首對尉遲曉輕聲道:“要說幾句話嗎?”
尉遲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