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物已然全裝了車,康廣壽也要起身告辭了,便也站了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民女就不送康大人了,劉管家你和康大人一起去縣衙走一趟,記得把這棉襖的收據帶回來,我們也好留作存根,年底的時候對賬用。”
謝玉嬌之前翻了謝老爺的賬本,發現不少這樣的存根,後面都會寫上批註,比如抵消某某年多少錢糧租稅什麼的,雖然可抵消的部分也是杯水車薪,但謝老爺叫的租稅少了,那老百姓交給謝家的也就少了,這樣得了實惠的還是老百姓。
康廣壽也知道這些舊例,便只點頭稱是,心裡倒是默默佩服這謝小姐,真是半點兒的虧也不會吃的。
謝玉嬌回到家裡,沒回自己的院子,只去了徐氏那邊,卻見張媽媽和幾個丫鬟正在廊簷下說話,見謝玉嬌進來,只慌忙迎了上來,謝玉嬌便覺得奇怪,往常徐氏身邊從來少不了張媽媽,可今兒她卻在外頭,不知是為了什麼?
張媽媽向謝玉嬌使了一個眼色,只壓低了聲音道:“太太正在房裡難過呢,姑娘要不要進去勸一勸?”
謝玉嬌這下就越發奇怪了,心道這連張媽媽都沒勸成,這徐氏到底難過些什麼呢?如今沈姨娘也有了身孕,按說謝家的日子也合該穩定了下來。
張媽媽瞧著謝玉嬌這一臉的不解,只皺著眉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太太讓我請了大偉先生過來,說是如今空了,要給老爺畫容相,我就高高興興的去請了人過來,然後太太就開始問大偉先生,這畫到底應該怎麼畫?大偉先生就問太太,老爺眼睛是什麼樣子的?鼻子又是什麼樣子的?還有嘴巴什麼的,每一樣都問的仔仔細細的,一邊問,一邊這手裡還拿著一個東西在一塊布上畫來畫去的,等他畫好了,給太太看了一看,太太一下子就驚呆了,說這怎麼跟老爺長的一點兒也不像呢!”
張媽媽說著,臉上就露出了愁容來,只繼續道:“後來太太瞧著瞧著,又覺得有些像了,可又想想,又覺得不像,最後就難過的哭了起來,說是這人才去兩個月,她怎麼就把老爺的長相給忘了呢!”
謝玉嬌聽完,愣了片刻,又有些不確定問道:“就為了這個哭的?”
張媽媽只點頭道:“可不是,就為了這個。”
其實謝玉嬌知道,徐氏是又念起了謝老爺了,前一陣子家裡忙亂,徐氏顧不得這些。後來沈姨娘有了身孕,徐氏又只顧著高興。如今家裡一切步入了正軌了,徐氏就又開始空虛寂寞的想起了謝老爺了。
謝玉嬌走到房裡,果然看見徐氏手中拿著那個為謝老爺做好的腰封,眼眶紅紅的坐在椅子上,見謝玉嬌進來,只忙不急擦了擦眼角的淚,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嬌嬌回來啦,外頭怪熱的,快過來裡面坐。”
謝玉嬌應了一聲,走到徐氏的身邊,只開口道:“我聽張媽媽說那個大偉不會畫畫,連我爹的樣子都畫不像,既然這樣,改明兒我們給他一些銀子,讓他走好了,再找一個大雍的畫師來,好好替爹爹畫一幅體面的容相出來。”
徐氏聽了這話,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紅道:“他畫得很像,只是我一看見你爹的樣子,心裡就難受罷了。”
謝玉嬌也知道,論古代的畫技,中世紀歐洲的那些畫家畫出來的油畫,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了,大雍的畫師肯定是比不上的。那個大偉看著有些不務正業,但謝玉嬌也見過幾幅他的作品,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
謝玉嬌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道:“既然這樣,那咱就還讓他留下,替爹爹把畫給畫好了,成不?”
徐氏聞言,只認同的點了點頭。
☆、第0032章
這一幅畫足足畫了有兩三個月的光景,沈姨娘的肚子也一天天的顯懷了。忙過了農忙這一季,田裡的水稻都抽出了稻穗,眼看著這一整個夏天都要過去了,老姨奶奶才將將可以起身,在自己的房間裡稍微的踱幾步。
謝玉嬌穿著一身家常的湖綠色對襟褙子,坐在書房裡把算盤打的噼啪的響,最後在冊子上記下了數字,這才抬起頭,對站在自己跟前的劉福根道:“上回舅舅的來信上說,把生意交代清楚了,他也要回來了,我聽說舅舅家外頭的宅子如今也是你管著,他家裡如今還有人嗎?”
上回徐禹行回來的時候,正值家裡最忙亂的時候,所以徐禹行一直就住在謝家。早先聽徐氏說,徐家在剪子巷那邊是有一處宅子的,如今也是劉福根管著,便隨口問了一句。
“舅老爺家裡頭如今只有一對看房子的老夫妻,別的就沒什麼人了。大小姐以前不管事不知道,舅老爺從前外頭的跑的多,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