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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一塊曾經做過星星的石頭,因為有彩雲託著,所以恰好落在了曼陀山的峰巔。這石頭墜落人間後也曾發過一次光,是在一個靜謐美麗的仲夏之夜裡,對著一個從天涯海角風塵僕僕尋來的青年。但是祖母所深情懷念的那座矗立於風搖石下面的昭慈寺卻不見了。陶可尋到的,只是一片殘垣廢址。鄭舜成告訴她,昭慈寺是在*時期被損毀,那時他還沒有出生。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物競天擇(5)

他們在烏蘭布通草原上整整奔走了三天。這是風沙漫漫的三天。那漫天的風沙令斯琴婭娃心中充滿苦澀、歉意。這是她的故園啊,這是她的草原,多麼希望吹拂著遠方來客的風中,挾裹的不是刺臉的沙子,而是清潤的花香。在和鄭舜成一起陪伴陶可漫遊草原的這幾個日子,她始知道家鄉會令它的兒女們心生怎樣的羞愧和難過。所幸這刮的還不是沙塵暴,春天裡那種昏天暗地的沙塵暴。這畢竟是夏天了,夏天的草原,相對說,風是最柔婉的。

三個人中,誰的疼痛最深刻?面對陷落於黃沙之中不見了奇麗古巖畫的砧子山,陶可潸然淚下,而鄭舜成的淚,卻是默默流進了心裡。那鹹鹹澀澀的淚啊,那男兒的淚。

草原的變化不是一天完成的,儘管他上大學走的時候,村子的周圍還碧雲一樣飄染著大片大片綠蔭;多若諾爾還煙波浩淼,水鳥翱翔;伊拉沐淪也還不捨晝夜,彈奏清悅的歌,但都不是往昔的模樣了,不是童年記憶中的模樣。那時對於這件事,不是怎樣在意,不像現在,似乎所損傷的是他的血肉之軀,是他細敏精緻的靈魂。這是為什麼?難道是讀了大學的緣故?文化改變了他內部的結構,使憂患、責任、擔當,這些生命元素化作軀體細胞。

責任。

擔當。

烏蘭布通草原啊,我是你的兒子,我是你永遠的依靠和希冀。

第三天的傍晚,當結束漫遊往回走,在離村子約莫兩華里的地方,駱駝嶺的緩坡上,一小片珍奇的綠色夢一樣出現在他們眼前。那是烏仁老人的小榆樹林。只有三四十棵小榆樹吧?細細的、疏疏的,立在貧瘠的沙地上。這是烏仁老人用了整整兩年時間侍弄出的小樹林。主要是澆水困難,得跑很遠的路,用一隻小塑膠桶從村子裡把水拎過來。

此刻,烏仁老人正在小榆樹林裡忙活著。呈給他們的是一個背影,彎腰弓背,風把雪樣的白髮吹得凌亂飄飛。蒼老的生命襯托於生機勃勃的小樹,這一種強烈對比中所包含的審美意趣,是那樣地讓人觸之感傷!眼前的情境啊,你可是一個正在上演著的傳說。

鄭舜成像是被突然定格,猛地收住步子,立於當地,直直,久久,看著老人和小小榆樹林,不語,不動。

05

陶可說,不能肯定究竟哪件事是決定性的觸因,促使鄭舜成最終下定留下來的決心。是鎮黨委書記劉遜的“三顧茅廬”?是陸二楞在陸顯堂默許下,帶人在暗夜裡毒死鄭家的大黑狗以示威脅?是終於知曉埋藏了二十幾年的關於自己身世的痛苦秘密,兼以陸顯堂軟硬兼施逼迫下,他心志改易,動身要走的那個早上,一出院子,看見烏仁老人帶領著鄉親們黑壓壓跪在他家的院門前?還是,那個漫遊歸來的黃昏裡,天神的啟示一樣,突兀出現眼前的烏仁老人的背影和她的小小榆樹林?

當他第一次低沉地說自己要留下來,她以為是置身夢鄉。因為,只有夢話才可以完全超越生活的邏輯。荒謬感只是在最初顯出強大震撼力,當這話成為第二遍,就不那麼驚人了。等成為被人們普遍接受的事實,所有人都覺得原本就該這樣。

劉遜初見鄭舜成,是在一個晚上。便是三個年輕人從草原漫遊歸來的那晚。因為在烏仁老人的小榆樹林旁邊站立太久,他們回到村裡,一彎新月已經在東方明淨的天宇閃亮。而劉遜已經在鄭家屋子裡等候多時。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物競天擇(6)

陶可說,不知為什麼,一見劉遜,就不由想到烏蘭布通大地上遠古人物耶律休哥(大遼國承天皇太后蕭綽左丞)。覺得曾為一代國之砥柱的耶律休哥就該當是這樣,魁梧、睿智、儒雅,有一雙熠熠生光的眼睛。

劉遜說是慕名而來。顯然,盡知了鄭舜成回鄉當日的捨身護樹行為,及當眾宣講的有關草原綠色經濟理論。又說是來會校友,他也是從諾格一中考上大學的,比鄭舜成早六年。也就是說他已經大學畢業六年了。調來烏蘭布通鎮之前,他在旗城任旗委書記秘書兼職旗委辦公室副主任。截至今日,到任烏蘭布通鎮黨委書記剛剛五十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