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曲1976 二五(7)
草花不知這事有這麼麻煩。她本想回到招待所,一個人細細地想一想,想出一個最合適的辦法。可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了,站在人家醫院的角度,也可以理解,你走了,要是一去不回,那這孩子不是扔給醫院了麼?人家上哪找你去?
草花這時候腦子還算清醒,她沒忘了先問問那副院長,她說,院長,要是,交給你們處理,你們得咋處理呢?
副院長說,我們有我們的辦法,民政部門、婦聯部門,都會管的。
草花明白了,她要麼帶著孩子走,要麼放棄對李春燕的承諾、把孩子交給醫院。
可是,能放棄嗎?按理說,她和李春燕,沒有任何關係,只是萍水相逢,她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李春燕帶這個孩子。
可是現在,事情起了變化,她和李春燕認了乾姐妹,她是這孩子的乾媽,她對李春燕做過保證,李春燕也給她寫下了遺囑,重要的是,她放不下,她真的是放不下對李春燕的承諾、也放不下這個孩子,自己回到清水河去。那樣的話,她怕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安生。草花想到了自己昨晚對李春燕說過的話,她說過,偏不信這世上就沒人能做到什麼“一諾千金”、“一言九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樣的話。她答應了李春燕,她就要管這孩子。這可不是瞎說的,她草花不是個說瞎話的人。
那麼,帶著孩子走嗎?她一個沒結婚的姑娘家,帶著個剛出生的孩子,還是別人的孩子,算怎麼回事?她在省城無親無故,帶來的五十塊錢,去了給醫院交費的,也沒剩多少了,要想讓孩子活命,就必須帶著孩子回清水河——想到了清水河,草花心裡突然閃了個亮光,像欠了點縫一樣,是啊,對啊,清水河是家鄉,有家,有親人,養一個孩子不是問題啊。雖然李春燕囑咐過,不能讓孩子回農村,因為他爸爸是個城裡人,要讓孩子過城裡的日子,可是現在孩子剛生下來,在城裡一時站不下腳,怎麼著也得等長大了點再說吧?做事情有時候就得面對現實啊。
事情理出了一點眉目,草花的心裡鬆了一下。可是緊接著又一個問題冒上來了,帶著孩子回清水河,是個辦法,可是,清水河能接受這個孩子嗎?她得怎麼跟自己的父母說?怎麼跟清水河的鄉親們說呢?本來跟知青小楚好,就鬧了滿村子風雨,現在沒跟上人家進城,又抱回一個孩子,她一個大姑娘家的臉面,往哪擱啊?
嬰兒室裡又傳出來孩子的哭聲,不知是不是李春燕的孩子?聽著孩子的哭聲,草花不再猶豫了,她想,有什麼呀,反正孩子也不是我的,誰願意咋想就咋想吧,我就抱回去,誰還能把孩子搶去扔了?誰敢啊?一條命呢。
要說能不能影響她以後嫁人的事,草花現在連想都沒想,她也是剛剛在昨天才受了打擊,因為突然被李春燕生孩子的事給衝了,自己的事還沒功夫理清楚,連哭還沒功夫哭呢。再說,草花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楚一凡,她還能看上哪個男人?孩子就在那邊哭著,誰還有功夫想那些事啊。
漸漸冷靜下來的草花,在慢慢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的同時,在困難的面前,也顯露出了她骨子裡的倔強、果敢、善於判斷和處理問題的潛能。她其實沒有想太多的時間,她幾乎是在一分鐘裡就做出了決定,她站起身,對副院長和護士說,好吧,我帶孩子走。把孩子的出生證給我,還有,再把李春燕的死亡證明給我也寫一份。
副院長愣了一下,說道,姑娘,你還……還沒結婚吧?你可想好了,這不是個小事情。
草花說,我想好了,把孩子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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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曲1976 二六(1)
招待所的胖大姐聽到李春燕的死訊的時候,驚得媽呀、媽呀地叫了幾聲。當她掀開了襁褓,看到了草花懷裡抱著的孩子的時候,又驚得媽呀、媽呀地叫了幾聲。她說怎麼就……怎麼就……就死了呢?當年我生的時候,沒費一點勁,吐嚕一下就下來了。真是……真是的啊,怎麼就,可是林草花,你你你把孩子抱回來幹什麼?
草花說,大姐,現在沒功夫多說,你能不能幫我弄點奶粉啥的?先喂喂孩子?
胖大姐說,我的天哪,這孩子還沒滿月,就抱出來了,我想想,我想想——有了,我去上面食堂,他們有牛奶,對,有牛奶,你等著。
胖大姐幫著給草花開了門,就去了食堂。草花把孩子抱進屋裡,先是抱著孩子往李春燕曾經睡過的床上走,走到床邊她停住了,她想李春燕畢竟是死了,就別讓新生兒沾那個床了。她就轉了身,把孩子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