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她知道寧妃留不住皇帝的心,不想龍佑帝開口就談立後的事,暗自埋怨寧妃口風不緊。
“選後之事,母后已有計較,皇兒不必費心。”
“不,兒臣早有人選,請母后成全。”
太后起了好奇,笑道:“說來聽聽。”
龍佑帝兩眼發亮,“天宮主之妹謝盈紫品德出眾,才貌兩全,足以母儀天下。”太后失望之色形諸於表,嘆道:“皇帝,你以為是小時胡鬧兒戲?若是她,豈不讓天下笑話?”
少年皇帝早知道有此反應,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娶她!我要讓她做皇后!”太后乾脆地道:“絕無可能!”
龍佑帝盯住母后,雙眼發紅,厲聲道:“朕是皇帝,母后……今次阻不了朕!”他的目光一寸也不離開,寫滿了倔強倔犟兩字,太后突然覺得面前這少年不再是那個事事依從,到緊要關頭會屈服於她的皇帝了。
他長大了,懂得討回帝者的尊嚴與權力,向她這個至高無上的母后發出挑戰。可是,立後關係到國之根本,盈紫毫無身份可言,想娶她只能是龍佑帝一廂情願。太后想了想,柔聲道:“盈紫那娃兒我瞧了也喜歡,皇帝要娶她可以,貴妃、淑妃……什麼名分都可以。獨獨不能是皇后,皇帝該明白。”
“哼,我偏要她做皇后。天下間女子可有強過她的麼?難不成母后想要個庸脂俗粉來做皇后不成?”
“皇后與容貌無關,重要的是品性和家世。”太后肅然道,“你若是像你父皇,是開國皇帝,立的是糟糠之妻,哪怕是種田賣菜的也可立她為後。但如今,母后絕不許你娶個江湖女子!”最後幾個字太后說得鏗鏘有力,龍佑帝一驚,突然想到先帝,母后是他的糟糠妻?先帝起兵前是處州宣武校尉,八品武官的散階,出身清貧。而金家乃是江北第一富戶,母親嫁給先帝時,他究竟有沒有娶過親?
龍佑帝不知道,沒有人跟他提天泰帝的家世。史官寫得籠統而簡約,只說“少時家貧”,太后曾笑話過先帝做過乞丐,然而史官沒有記下這樁事,對先帝的文治武功倒有詳盡記載,大書特書了一番。龍佑帝記住了夜襲定陵、九州並起、洛陽大戰、北伐幽州等諸多戰役,可就是不知道先帝一共娶了幾位夫人。
史官有記錄且仍健在的只太后一人。龍佑帝忽然冷冷地打了個寒戰,其他妃子呢?殉了先帝還是出家為尼?抑或老死?太后不過四十出頭,她們老不到哪裡去。可這後宮空蕩蕩的就只有太后一人。她就是這後宮的中心,這皇城的中心!連他這個一國之君都須仰其鼻息,聽其旨意。
他嘴角揚起一絲苦笑,若太后給他預備的妻子也是如此,容不得他有二心,將來盈紫豈非要受苦?因此,他要盈紫做皇后,母儀天下,即便他百年後,依然可憑這尊貴的身份自保。
“母后若嫌盈紫家世普通,兒臣讓她認嘉南王為父,封她做郡主如何?母后不會連嘉南王府也看不上吧?”龍佑帝微微笑道。雖然盈紫其實是燕陸離的師妹,不過這又有何關係?
這孩子!太后頭疼頭痛地想,怎麼就不知足。他一心想飛出她的視線,飛到她掌控之外的天地去。這世上最怕一家人不同心,更何況是他們母子,左右社稷江山。兒大不由娘,這個兒子她非管住了不可!嘉南王自身的嫌疑尚未洗去,皇帝居然如此輕信。她勢必要將此壓制下去。
“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概莫能外!我主意已定,皇帝等著接懿旨吧!”太后說完,拂袖而去。
龍佑帝漲青了臉,一聲不吭,等太后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一踢几案,將桌上的玉如意、瑪瑙鎮紙砸了個粉碎。
“國無二主!”他心裡憤懣地大喊。
這宮幃深深,雖是他的天下,然他心中的淨土,唯有盈紫所在的一方土地。
用金鉤撥出燈芯,謝盈紫擦亮火石,點上了燈。龍佑帝在一旁痴痴看著,她做再瑣碎的小事,他也看不夠那舉手投足間流露的美。
“白頭花鈿滿面,不若盈紫素顏。”龍佑帝情不自禁地吟道。
“皇上,我要讀書了。”
“沒事,你讀你的,我坐坐便走。”龍佑帝笑道。他唯一不開心的就是盈紫和淑妃一樣,什麼書不好讀,偏讀佛經。這也是盈紫獨愛淑妃的緣故,兩人見面有說不完的話,他這個皇帝倒成了擺設,被她們視而不見。
“那好。”謝盈紫取了一卷書,龍佑帝瞥了眼,《妙法蓮華經》第五卷,忍不住又說道:“經書說來都相似,讀不讀沒甚分別。”
謝盈紫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