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奴的評判標準了。儘管心中仍有不服;她卻不得不承認;尤其是看到田陌對於種種作物的習性;水旱地的不同全都瞭若指掌;而且時不時還隨手在紙上畫出自己在蜀中江南河東等各種地方見過的農具形狀;讓其他工匠無不連連點頭;她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
好吧;就算她今天遇到剋星了。下次等到她把龍骨水車改造好了;非得讓他心服口服不可
懸賞徵農具的事;雖是鄯州都督府出面;把這樣一筆開銷掛在都督府賬上也並非不能;但杜士儀不想讓有些人說閒話;故而就授意張興去各家拉了個小小的贊助;一時等到城外臨洮軍屯田的那些地裡一樣樣再次實驗過三天;最終評選結果揭曉;張榜公佈勝者發放獎金的同時;他方才讓之前跟著自己到鄯州補了戶曹參軍的原門下錄事周務本領著那些工匠前去各處推廣改造。
儘管賞金已經各自塵埃落定;什麼陳氏鐮;賀氏犁等等名頭已經宣揚了出去;但這一日;田陌卻突然求見杜士儀;呈上了幾具模型。杜士儀早就熟悉他在自己喜愛的事情上仔細認真的性情;一一瞧了瞧;便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些應該都是你之前覺得太過精巧;因而擱置的東西吧?”
“是。”田陌點了點頭;隨即就認認真真地說道;“郎主當年著《茶經》;評《水譜》;在雲州在代州;都邀了眾多文人雅士結詩集流傳世間;因此世人皆知。我也是這次受命評判這些農具;這才突然想到的;郎主難道就不能著一本《農書》嗎?把各種現在想用卻困於成本的農具圖譜全都畫上去;然後配上註釋;印製傳世。如此天下百工都能看到;若能讓天下農人所用工具都能由此一一改進;豈不也是一樁莫大的善事?”
這小子還真看得起我
杜士儀簡直被說得愣住了。附庸風雅的事情易為;而且那些詩集雅集;也有的是士人肯買回去當成談資;可這農書卻需要相當紮實的實踐;更不要說眾多圖鑑了;而且很可能根本無人問津。可憐他前輩子這輩子全都沒種過地;去撰寫這樣一部書;簡直是難煞人啊
他盯著田陌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既然是善事;何不由你做?十三娘早年便教你讀書認字;你這許多年雖說一心鑽研農事;可讀過的那些雜學也很不少吧;何不試一試撰寫成書?”
“我?不行不行;我不過一介僕從……”
見田陌連連搖頭擺手;杜士儀便打斷了他道:“我早已將你放免為民;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屆時書成之際;我親自為你撰寫序言;結集印書;就這麼說定了”
第764章 煽風點火
長安延康坊西北角的一家酒肆,連月以來,都是郭英乂逗留最多的地方。
職官不得入東西兩市,他不再是當年宿衛宮中尚未釋褐的千牛,當然不能到兩市買醉,平康坊宿妓,只能到這種喧囂嘈雜的酒肆,方才能夠宣洩心頭的憤懣。
想他落地就有恩蔭,十五入宮為千牛,釋褐便為果毅,領兵馬使,本該一路飛黃騰達青雲直上,可誰想到不過是一念之差,他就落得現如今的下場。若不是兄長正正好好在那節骨眼上英勇戰死,朝廷不得不對他多加撫卹,興許眼下他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窩著。即便如今還能夠呆在長安,可往日那些趨奉他不遺餘力的上司同僚下屬,如今卻都避開他遠遠的,彷彿是生怕沾染了他的黴運。
“沒錯,就是黴運,否則好端端的計劃,怎會讓那杜十九給全都壞了事!”
低低嘟囔了一句,郭英乂仰頭將杯中美酒全都灌進了嘴裡,眼前已經朦朦朧朧看不清什麼東西。他原本結實壯健的身體,現在已經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贅肉,而動輒就愛拿奴僕下人發脾氣的習慣,又讓身邊的從者逃亡了不少。儘管父親留下的財產眾多,以及辦完郭英傑喪事之後,按照這位長兄生前的遺命,長嫂又給他留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可這些東西除了能讓他盡情揮霍,其餘的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那些他從前為千牛時認識的宦官,現如今他送禮去人家都不收,更不要說見面了!
“該死,真該死!”郭英乂終於一個忍不住,捏緊拳頭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可是,他已經醉得狠了,這一下根本沒有多少力氣,甚至連喧囂的酒肆中,那些鼓掌吹哨欣賞歌舞的酒客們,都沒注意到角落中的他有什麼異常舉動。心中酸苦的他順勢伏倒在桌面上,漸漸閉上了眼睛。
聽說杜士儀已經向郭家人舉起了屠刀,殺一儆百拿下了不少當初和他走得近的郭家子弟,偏偏那吃裡扒外的郭建竟然還倒向了杜士儀。如果他還在鄯州,如果他還能節制兵馬,怎會讓杜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