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後,如今終於就要回長安了。這位清河崔氏嫡系子弟在某種興趣上和妻兄杜士儀如出一轍,很不樂意在長安城當什麼清貴的御史或六部郎官,甚至對現在所任的都畿道汝州的刺史也覺得厭煩。用他的話來說,最好能夠離兩京遠遠的,如此則眼不見心不煩。
“說得輕巧,朝廷又不是他開的。”崔九娘嘀咕了一句,終究臉色疏朗了許多。她抬頭看了一眼王容,見其雖因為連日操辦婚事而顯得有少許倦意,但如今寢堂之中杜仙蕙幫忙款待女客,前頭杜幼麟迎送男賓,杜廣元這個長子則是即將迎娶新婦,她明明該感到殷羨,可想到阿姊在路上對她提到,王容這次帶著兒子們既然回到了長安,這恐怕就再難回朔方,今後夫妻家眷天各一方,此等滋味又豈是常人能體會到的,她不禁又生出了幾分悵然。
天下事又哪有兩全的?
“夫人,玉真觀二位貴主命人送來了賀禮!”
王容見承影匆匆進門稟報了這麼一句,連忙和崔五娘崔九娘打了個招呼,又向其他諸位夫人告罪一聲匆匆出去。而此時,寢堂中又傳來了嗡嗡嗡的一陣議論聲。憑著杜家和玉真公主固安公主的交情,長子娶婦的關鍵時刻,那兩位貴主親自蒞臨都不奇怪,如今之所以不來,其中原因人人心知肚明。
還不是因為宮中太真娘子才剛剛病故?玉真公主這一心傷愛徒,就連固安公主也不好出面了!
親自來送賀禮的正是霍清和張耀。兩人奉上各自的主人精心備辦的賀禮之後,霍清見王容屏退了隨從,這才歉意地說道:“貴主說,如今人人都知道她傷心至極,在玉真觀中靜養,故而哪怕是這樣的大事也著實沒法出面。”
張耀也苦笑道:“貴主也在那嘆息說,早知道會趕不上小郎君的婚事,還不如當初先拖幾個月再說,橫豎這麼久也等過來了。”
“正因為已經拖得太久,倘若再遲疑下去,只怕好好的計劃又要變生肘腋。師叔和阿姊心意到就行了,等過兩日我便讓廣元帶著新婦去拜見二位長輩。”
王容既是如此說,兩人回去有了交待,一時總算放心不少。正在這時候,外頭傳信進來,迎親的一行已經到了大門口,這時候,三人頓時都不再提起那樁舊事,霍清和張耀更是主動留了下來幫王容的忙。
等到婚禮這些一定要走的程式終於折騰完,杜廣元把新娘安置到了新房,又去應付了一大堆賓客,最終脫身回來時,他已經累得直喘氣了,一屁股坐下後便長舒一口氣道:“真是的,就連在漠北打馬賊也沒這麼累過!”
他正抱怨著,見旁邊一盞茶適時遞了過來,抬起頭一看是新婚妻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寧寧,你也折騰了這麼久,餓不餓?我讓廚下再給你做些吃的?”
姜六娘小字寧寧,之前還是初見時告訴杜廣元的,見他此刻不假思索便叫了出來,她心中自也歡喜,卻是搖了搖頭:“連著折騰了好幾天,我也已經累得沒什麼胃口了。你剛剛說馬賊,難道你在中受降城為別將的時候,沒打過突厥人?”
“突厥人如今屬兔子了,自己折騰都折騰不完,哪裡還能有膽子來打朔方?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左殺骨頡利倒是打過,結果大敗虧輸連命都丟了。有他這樣的前車之鑑,誰再動手不是自取滅亡嗎?”說到朔方的事情,杜廣元頓時來勁了。就和當初未婚夫妻初見時一樣,他竟是忘了此刻是洞房花燭夜,開啟話匣子後就滔滔不絕了起來。
他說得起勁也就罷了,在外頭聽壁角的杜幼麟和杜仙蕙頓時面面相覷。尤其杜仙蕙更是氣壞了,顧不上什麼女孩子的儀態便齜牙咧嘴地說道:“阿兄這簡直是大煞風景!嫂子還真好性子,要是我的話,非得讓他好看不可!”
杜幼麟抬起頭來瞥了一眼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阿姊,忍不住低聲說道:“可我聽著嫂子的語氣,彷彿真的很感興趣。”
杜仙蕙卻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感興趣也不能非在這等時候啊,嫂子也真是的,太縱容阿兄了!”
“你們倆在這幹什麼?”
聽到背後那個聲音,姐弟二人同時扭頭,待發現是母親王容,他們不禁同時暗叫糟糕。果然,王容上前來,只是威嚴地掃了兩人一眼,他們便趕緊各自找了藉口落荒而逃。姐弟倆絕對沒想到的是,當他們溜走之後,王容做的事情和他們剛剛如出一轍,竟然站在窗後細聽了片刻。
“一個不解風情,一個竟然還容讓著他,這兩個孩子!”嗔怒地搖了搖頭後,王容終究沒有煞風景,而是悄然轉身離去。
歲月還真是飛快,從今往後,她就是當婆婆的人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