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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阿姝的眼裡偶爾掠過一點溫情,韓鍔卻看它不到,就是看到,他這麼個男人,也看不出什麼的。他可能依舊以為自己看到的仍僅只是那一點風輕雲淡。

韓鍔有時也想跟她提提北氓山,他到現在也不知那夜相遇的人是阿姝還是阿殊了,且一旦想及利大夫所謂的‘阿堵之盅’,更覺得不便提及了。

韓鍔如此苦習,倒不只是為了四月初十的艾可之約——當然紫宸中人相邀,絕不會是好耍的,主要倒是為了近日的新敗。這一敗梗在他的心中,彌久彌新,那芝蘭院中的人的一句話常常響在他的耳畔:“連我你都打不過,還碰什麼俞九闕?”

韓鍔一向少與人爭,但於自己修為上,卻一向要求極嚴。他也不知自己練劍到底是為了什麼,從小到大,苦苦修為。——照說他在世路上並無所爭,並不以欺壓他人以為能事,那又是為什麼這麼辛苦練劍呢?

只是為了,感覺自己還是個男人吧?在苦苦修磨,遇挫愈堅中感到自己心中骨中的一份清剛之所在。這已成為他根本的立身之道了。否則,濁世塵流,他在其中如何自恃?如何自省?如何自悟,又如何自定呢?

“海鶴階前鳴向人”,阿姝輕輕念道。

晚風中,韓鍔正在練劍。鶴門十九式中的最後一式就是“海鶴階前鳴向人”,韓鍔一向最愛這一式,阿姝也最愛看他使這一式,那其中的一股清逸之氣當真如海風般新意盅然。

平靜而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好快。這一天已是四月初十的早了。韓鍔抬抬頭,看看他四更即起,練劍一個時辰後猶未明亮的天,知道,阿姝今天不會再來了。他們甚至都沒有道別,但他知道,她不會再來了。

她也許知道他今日之約,也許不知道,但她是不會再來的了。

而他,一入劍道就什麼都忘了,包括阿姝,包括餘婕,甚至包括方檸……

韓鍔心裡暗歎了一聲,也許失去什麼都並不可怕,只要,他掌中指中,還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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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座中醉客延醒客

曲江池就在長安城的東南角;這裡的地勢起伏較大,低處有一個長葫蘆狀的小湖;佔地數百畝,水面彎曲,稱名曲江。時值四月,正是曲江池一年中最好的時光。湖中碧波盪漾,輕舟沓沓,近岸菖蒲、菰米也都長得青蔥茂盛。湖東面地勢較高的地方,即是所謂的芙蓉園了。

佇馬於這高地之上,遊目四顧,整個樂遊原也就盡在眼底——有漢一代,這一帶地方本還叫做樂遊原的,本朝以來,才更名曲江。數年之前,芙蓉園廢久重修後,這塊高地上又一次變得亭臺茂盛,花柳遮顏。長安城外,可惜頓又少了個舉目迎風、廓然寥落的所在。

韓鍔皺著眉望著芙蓉園中的花柳繁華,心裡不由略覺鬱悶:大家想靦懷的總還是盛唐的繁華,而不是漢時的雄闊了。

他情知今天必然會見到很多人,所謂“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紫宸艾可今日不惜工本,包下整個芙蓉園,不就是為了當著天下之人面將他痛加折辱嗎?這個長安,看來,也真的是住它不得了。

水闊天高,何妨遠翥?——他仰著頭想。

只是、又走到哪裡去呢?韓鍔微微一低頭:方檸,若共你雙駒並轡,鬢語眉笑,則天下之地,何處不可為家?而如果只是單身孤騎,一劍縱遊,那麼海角天涯,又何必為家?他抬眼望向西方,不算太遠的隴山之西,就是那以生民之苦甲於天下的隴中了。“隴中苦、甲天下”——那裡,倒頗和自己眼下的心境。只要救得小計,何妨拋絕繁華,隴中小住?清苦清苦的日子,鹹澀鹹澀的井水,枯瘠而又枯瘠的土地……自己座下的斑騅,近來不是已閒得日見發胖了嗎?而自己心頭的慾望,不是從與方檸一面之識後,也日漸滋生?也是個該瘦瘦身心的時候了。

芙蓉園中,這時正可謂冠蓋雲集。“長安城中、沒有江湖”,那本是長安城外江湖漢子們的憤激之語。其實做為關內的中心,兼主全國政局大事的長安,城中豈乏人材?年深月久,浸染也厚,長安城中的技擊名家真可謂支派林立。只是,在這麼個內塌自閉的政治結構裡,就是技擊,浸染久了,也早已不再是江湖之事,而被裹挾入他們的那個政治了。

今日,怕是長安城內凡稱得上名號的技擊之士都被延請入這個芙蓉園了。大家彼此多半相識,親疏不同,各就所好,也就三三五五,各自簇坐成一席一席。只聽東首有一人低聲笑道:“紫宸好風勢。他們一向深居簡出,少在江湖露面,沒想今日為了一個韓鍔居然擺出了這麼大個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