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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便說不上失明。並且這是何等的愛!完全是高尚品質構成的愛。有平安的地方便沒有瞽矇。一顆心摸索著在尋求另一顆心,並且得到了它。況且那顆得到了也證實了心,還是一個婦人的心。一隻手扶著你,那是她的手;一隻嘴拂著你的額頭,那是她的嘴;在緊靠著你身旁的地方,你聽到一種呼吸的聲音,那聲音也是她。得到她的一切,從她的信仰直到她的同情,從不和她分離,得到那種柔弱力量的援助,倚仗那根不屈不撓的蘆草,親手觸控到神明,並且可以把神明抱在懷裡,有血有肉的上帝,那是何等的幸福!這野心,這朵奧妙的仙花,那麼神秘地開放了。即令以重見光明作代價,我們也不肯犧牲這朵花的影子。那天使的靈魂便在身旁,時時在身旁;假使她走開,也是為了再轉回來而走開的;她和夢一樣地消失,又和實際一樣地重新出現;我們覺得一陣暖氣逼近身旁,這就是她來了。我們有說不盡的謐靜、愉快和歎賞,我們自己便是黑暗中的光輝。還有萬千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許多小事在空虛中便具有重大意義。那種不可磨滅的女性的語聲,既可以催你入眠,又可以為你替代那失去了的宇宙。你受到了靈魂的愛撫。你什麼也瞧不見,但是你感到了她的愛撫。這是黑暗中的天堂。

卞福汝主教便是從這個天堂渡到那個天堂去的。他的噩耗被濱海蒙特勒伊的地方報紙轉載出來了。第二天,馬德蘭先生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帽子上戴了黑紗。城裡的人都注意到他的喪服,議論紛紛。這彷彿多少可以暗示出一點關於馬德蘭先生的來歷。大家得出結論,認為他和這位年高德劭的主教肯定有些瓜葛。那些客廳裡的人都說“他為迪涅的主教穿孝”,這就大大提高了馬德蘭先生的身份,他一舉而立即獲得濱海蒙特勒伊上流社會的某種器重。那地方的一個小型的聖日耳曼郊區①想取消從前對馬德蘭先生的歧視,因為他很可能是那主教的親戚。從此年老的婦人都對他行更多的屈膝大禮,年少的女子也對他露出更多的笑容,馬德蘭先生也看出了自己在這些方面的優越地位。一天晚上,那個小小的大交際社會中的一個老婦人,自以為資格老,就有管閒事的權利,不揣冒昧,向他問道:“市長先生一定是那位去世不久的迪涅主教的表親吧?”

他說:“不是的,夫人。”

“但是您不是在為他穿喪服嗎?”那老寡婦又說。他回答說:“那是因為我幼年時曾在他家裡當過僕人。”還有一件大家知道的事。每次有通煙囪的流浪少年從那城裡經過時,市長先生總要派人叫他來,問他姓名,給他錢。這一情況在那些通煙囪的孩子們裡一經傳開以後,許多通煙囪的孩子便都要從那地方走過。

①巴黎附近的聖日耳曼郊區是貴族居住的地方。

五 山雨欲來

漸漸地,各種敵意都和歲月一同消逝了。起初有一種勢力和馬德蘭先生對抗,那種勢力,所有地位日益增高的人都是會遇到的,那便是人心的險惡和謠言的中傷;過後,就只有一些惡意了;再過後,又不過是一些戲弄了;到後來,全都消除了;恭敬的心才轉為完整、一致和真摯了;有一個時期,一八二一年前後,濱海蒙特勒伊人民口中的“市長先生”這幾個字,幾乎與一八一五年迪涅人民口中的“主教先生”那幾個字是同一聲調了。周圍十法裡以內的人都來向馬德蘭先生求教。他排解糾紛,阻止訴訟,和解敵對雙方,每個人都視他為自己正當權利的仲裁人。彷彿他在靈魂方面有一部自然的法典。那好象是一種傳染性的尊崇,經過六七年的時間,已經波及全鄉了。

在那個城和那個縣裡,只有一個人完全不受感染,無論馬德蘭伯伯做什麼,他總是桀驁不馴的,好象有一種無可軟化、無可撼動的本能讓他警惕,讓他不安一樣。在某些人心裡,好象確有一種和其他本能同樣純潔賢貞的、真正的獸性本能,具有這種本能的人會製造同情和惡感,會離間人與人的關係,使他們永難複合;他不遲疑,不慌亂,有言必發,永不認過;他賣弄糊塗聰明,他堅定、果敢,他對智慧的一切箴言和理智的一切批准全都頑強抗拒,並且無論命運怎樣安排,他的那種獸性本能發作時,總要向狗密告貓的來到,向狐狸密告獅子的來到。

常常,馬德蘭先生恬靜和藹地在街上走過,在受到大家讚歎時,就有一個身材高大,穿一件鐵灰色禮服,拿條粗棍,戴頂平邊帽的人迎面走來,到了他背後,又忽然轉回頭,用眼睛盯著他,直到看不見為止;這人還交叉著兩條胳膊,緩緩地搖著頭,用下嘴唇把上嘴唇直送到鼻端,做出一種別有用意的醜態,意思就是說:“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東西呢???我一定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