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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他滿足。他甚至沒有想到要把那夜在德納第窮窟裡發生的事,他父親怎樣燒傷自己的胳膊,他那奇怪的態度,機靈的脫險等等經過說給她聽。馬呂斯一時把那些全忘了,甚至一到天黑,便想不起自己在上午幹了些什麼,是在哪裡吃的午飯,有誰和他說過話。他耳朵裡經常有歌聲,使他接觸不到任何其他思想,只有在看見珂賽特時他才活過來。因此,他既然生活在天堂裡,當然想不起塵世的事了。他倆昏昏沉沉地承受著這種非物質的快感的無限重壓。這兩個所謂情人的夢遊病患者便如此過活。

唉!誰又沒有經受過這一切考驗?為什麼好事總會多磨?為什麼以後生命還將繼續?愛幾乎取代思想。愛是善忘的,它使人忘掉一切。你去同狂熱的愛情談邏輯吧。人心中的絕對邏輯聯絡並不多於宇宙機構中的規則幾何形。對珂賽特和馬呂斯來說,世上除了馬呂斯和珂賽特以外,便不再有別的什麼了。他們周圍的宇宙已落入一個洞中。他們生活在黃金的片刻裡。前面無所有,後面也無所有。馬呂斯幾乎沒有想過珂賽特還有個父親。在他的腦中,只是一 片彩光耀眼,遮蔽了一切。這對情人談了些什麼呢?我們已經知道,談花、燕子、落日、初升的月亮,所有這類重要的東西。他們什麼都談到了,什麼也沒有談到。情人的一切,是一切皆空。那個父親、那些真人真事、那個窮窟、那些綁匪、那種驚險事,有什麼可談的?那種惡夢似的情景,是真有過的嗎?他們是兩個人,他們彼此相愛,這已經夠了。其他全不存在。也許是這樣:地獄在我們背後的陷落原是和進入天堂連在一起的。誰見過魔鬼呢?真有魔鬼嗎?真有人發過抖嗎?確有人受過苦嗎?什麼全不知道了。在那上面,只有一朵玫瑰色的彩雲。

他們便如此過活,高潔絕倫,世上少有,他們既不在天底,也不在天頂,是在人與高階天使之間,在汙泥之上,清霄之下,雲霧之中;幾乎沒有了骨和肉,從頭到腳全是靈魂和憧憬;著地感到固體太少,升空又嫌人味太重,彷彿是在原子將落未落的懸浮狀態中;看來已超越了生死之外,不知有昨日、今日、明日這樣枯燥乏味的輪轉,陶陶然,醺醺然,飄飄然,有時,輕盈得可以一舉升入太虛,幾乎能夠一去不還。

他們便這樣睜著眼沉睡在溫柔鄉之中。呵,現實被幻想麻醉了的絕妙昏睡症!

儘管珂賽特是那樣美,有時馬呂斯卻在她面前閉上了眼睛。閉眼是觀望靈魂的最好方法。

二人都不曾想過這樣將會把他們引向何方,他們認為這便是他們最後的歸宿了。想要愛情把人導向某處,那是人們的一種古怪的願望。

三 陰影初現

冉阿讓沒有感覺到什麼。珂賽特心情輕快,不象馬呂斯那樣神魂顛倒,這樣已足夠讓冉阿讓快樂了。珂賽特雖有她的心事,她那甜蜜的憂慮,腦子裡充滿了馬呂斯的形象,但她那無比純潔美好的面貌,一如從前,仍是天真爛漫,微笑盈盈。她正處在童貞聖女懷抱愛神、天使懷抱百合花的年歲。因此,冉阿讓心境舒坦。並且,當兩個情人一經商妥以後,事情總能進行得很順利,企圖干擾他們美夢的第三者往往被一些慣用的手法——每個有情人都照例採用的那些辦法——矇蔽。珂賽特對冉阿讓百依百順。他要出去散步嗎?好,我的小爸爸。他要留在家裡嗎?好極了。他要和珂賽特一同度過這一晚嗎?她高興得很。由於他總在夜間十點鐘上床睡覺,這一天,馬呂斯便要到十點過後,從街上聽到珂賽特把臺階的長窗門開了以後,才跨進園子。當然,馬呂斯白天從不露面。冉阿讓甚至早已不記得有馬呂斯這麼一個人了。只有一次,一天早晨,他忽然對珂賽特說:“怎麼搞的,你背上一背的石灰!”馬呂斯在前一天晚上,一時激動,竟把珂賽特擠壓在牆上。

那個老杜桑睡得很早,家務一干完,便只想睡覺,和冉阿讓一樣,也被矇在鼓裡。

馬呂斯從不進那屋子。當他和珂賽特一道時,他倆便藏在臺階附近的一個凹角里,以免被街上的人看見或聽見,坐在那裡,說是談心嗎?往往只不過是彼此緊握著手,每分鐘捏上二十次,呆望樹枝。在這種時刻,這一個的夢幻是那麼深渺,那麼深入到另一個的夢幻,即使天雷落在他們身邊三十步之內,也不會把他們驚動。

通明透澈的純潔。共度的時辰,幾乎都一樣純淨。這種愛情是一種百合花瓣和白鴿羽毛的收藏。整個園子處在他們和街道之間。每次進出,馬呂斯總要把鐵欄門上被移動了的鐵條重新擺好,不讓露出一點痕跡。

他經常要到半夜十二點才離開,回古費拉克家裡。古費拉克對巴阿雷說:“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