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洪澤湖,鄱陽湖,射陽湖,寶應湖,還有煙波浩渺的太湖,是魚龍閃展騰挪之鄉啊!
夫人帛女立於門旁,不知所措地問:“長卿,備好的車馬在哪兒?”
孫武把手指豎在唇邊,噓——示意窗外有耳。他說:“夫人可曾記得有一首詩中有這樣的句子?交交黃鳥止於棘,交交黃鳥止於桑,交交黃鳥止於楚?”
帛女乃是名門淑女,當然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丈夫當然不會沒來由地說什麼黃鳥兒落在荊棘林裡,棲身於桑木,“棘”是“急”的諧音,“桑”即是“喪”,“楚”不用說,乃是喪葬的“痛楚”了。
於是無話。
次日天明,小雨淅瀝,司馬穰苴府中舉喪,來送行的無非是些親友,把將軍送到墓穴的則是些至親。庶人之喪葬,草草了事,不能張揚,不過妻兒哭拜祭喪,跺著腳以示哀痛到了極處,一路撒些奠幣而已。載著靈柩的柳車,由人牽挽著,四輪是整木砍削而成的,嗚嗚咽咽迫地而行,速度慢得折磨人。孫武在送葬的隊伍中哭喪,帛女攙扶著司馬伕人悲痛欲絕。鮑氏高氏派來盤查的,沒見到孫武有攜細軟逃走的跡象,城門口的兵衛也沒看見除柳車之外有快馬可供孫武騎乘溜掉,也就放行。柳車咿咿呀呀行至荒郊野外的墓地,家僕田狄已經備好了馬車等著,孫武跪下給司馬穰苴的靈柩叩了三個頭,起身與帛女一起跳上了馬車,疾馳向南。
孫武對田狄道:“我來駕車!”
他立在車上,起勁地抖動韁繩,讓馬車飛也似的跑起來。
“夫人!交交黃雀,海闊天空了!”
車聲轆轆,聽不清。
帛女問:“什麼?你說些什麼?”
孫武又道:“夫人,知道梔子花麼?吳國姑蘇城中,正是滿城的綠芭蕉,滿城的梔子花開啊!”
“什麼?你到底說些什麼?”
“駕!駕駕!”孫武還嫌跑出一身熱汗的馬跑得不快。
帛女笑說:“田狄你看,先生簡直是瘋了。”
三、歸隱羅浮(1)
四匹白馬拖著一架馬車,呼隆隆賓士百餘里,到了羅浮山前。
伍子胥前來尋訪孫武。
這時的伍子胥,已是掌管吳國朝覲聘問和內政外交的行人。一聽人說羅浮山的茫茫煙雲中隱居著齊國的名門後裔孫武,便差人前往打探。得知這孫武是齊國司馬穰苴之侄,遠來吳國,隱居羅浮,結識交遊的都是奇人名士,既不自薦於君王,也不張揚,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伍子胥深知千軍易得,將相難求,而出將入相之才是怠慢不得的,便換了布衣,遠出姑蘇城,越過吳興郡,前往拜會。他要為吳國興邦網羅能人,大有將天下賢士一網打盡的意思。車上還有一人,是大夫伯嚭。他剛從楚國逃亡到吳國不久,也是經伍子胥的舉薦才獲得榮耀的。這伯嚭,祖父伯州犁,因為直言敢諫丟了腦袋。比起祖父,伯嚭就顯得機靈和悅,善於審時度勢,保護自己了。他略比伍子胥年長,三十歲出頭,眉目清秀,臉白嫩,如敷粉。他的文雅俊秀與白髮赤面的伍子胥的剛烈,恰好互為映襯。出了姑蘇城沒多久,伯嚭就在滾滾塵灰中打起了瞌睡。
車到羅浮山前,就進不去了。
伍子胥喚醒伯嚭,帶一隨從,三人徒步踏進羅浮山的靄靄煙雲之中,在羊腸山路盤桓良久,又穿過了一片竹林,眼前忽地豁然洞開:田川阡陌,一片平疇。水田漠漠,白鷺低飛。田埂上有鵝群款步,柳陰下有水牛乘涼,人家舉著悠然的炊煙,更添些田園的恬靜。
伯嚭嘆曰:“真是神仙居住的去處呵,到這兒就心平氣和。伯嚭也想在此結廬了。”
伍子胥說:“未見孫武,又失一伯嚭,那怎麼行?再說你伯嚭大夫會甘於寂寞?我不信。”說著拉了伯嚭的手急行於阡陌之上。
伯嚭:“看來這孫武是世外之人。你硬要將人家拉入紅塵,恐怕是勉為其難。”
伍子胥不語,忙趕上前面放鵝的小童,問孫武先生的住處。小童用長長的竹竿一指:
一片梔子林,一片梔子花!
梔子林後面,依著羅浮山東麓,才是孫武館舍。
行在林中,伍子胥道:“伯嚭大夫,請問你,你看這梔子,梔子,是不是有什麼意思呢?”
“‘知子’者,莫若伍子胥!”
“要真是這樣說,你我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梔子林後面的孫武館舍,卻令三人大失所望,實在沒什麼奇處,不過泥牆草頂,竹籬柴門,一隻黑犬在門邊睡覺,來了人,只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