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懷上孕,然後嫁給黃家文,那並不是一件壞事。
毫無疑問,鴿子已經在變化。讓一個已經懷上孕的女人不變化是不可能的,最致命的還不是鴿子身體的變化,如果鴿子有心計的話,她可以儘可能地隱藏這種變化;最致命的是鴿子的那種理想,這個理想使鴿子固執地想讓整個世界都知道自己懷孕的事。當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鴿子時,她不以為然地說:“我就是要讓姚媽知道我懷孕了,我知道,姚媽害怕黃家文,因為黃家文是軍官,黃家文帶著軍隊,有槍有人,姚媽害怕這一切,所以,姚媽在黃家文的面前顯得畢恭畢敬……”我制止了鴿子的這種天真想法,我提醒她斑鳩墮胎的事件,鴿子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刻,她用手撫摸著腹部說:“好吧,烏珍,我就聽你的,在郎中沒有證實我懷孕之前,我一定不會聲張的。”
……
郎中是在第二天早晨進入驛館的。郎中來臨之前,我已經把一根金條放在一塊絲綢帕子裡包裹好。我想,郎中進入鴿子的臥室之前,我一定要把這根金條提前交到他手上。
鴿子果然懷孕了,郎中的到來證實了這一點。當郎中告訴我和鴿子這個訊息時,最高興的當然是鴿子,她即刻從床上翻身起來。就在這一刻,我們都聽到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很特殊,腳底會散發出一種征服欲,她想征服驛館的每一個驛妓。
姚媽來到鴿子的臥室,就把郎中私自喚走了。鴿子站在臥室中喜氣洋洋地說道:“我終於懷孕了,我終於懷上了黃家文的孩子了。”我制止了她這種顯得有些無知和單純的聲音。我想,現在,我要爭取第二個方案: 我要見到黃家文,把鴿子已經懷上他孩子的事情親自告訴他,我要問他怎麼辦?我下樓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當然是姚媽,在這個小世界裡,我說過,她總是在我身邊,在我最不想見到她的時候出現在我眼前,而且,每當她朝著我迎面而來,或者在我猝不及防時,從我側面的小徑走出來,大多情況下都是為了在我面前宣佈她的決定。
在無以數計的決定之中,我已經記不清楚她聲音的旋律感了,因為她的降臨總是會混淆我已有的記憶,混淆我生命中那些清晰的現場。也許,這就是姚媽,她在可能或不可能的情況下對我們驛妓的肉體,那一具具週轉不息的肉體——充滿了物質上的貪婪,而一旦這些肉體停留下來,姚媽就會對床上的肉體發出質問。鴿子的佯裝咳嗽並不能逃離姚媽的質問,她依然要越過她早晨梳妝檯前的鏡子,依然要喚走那個郎中。
所以,當姚媽告訴我鴿子坦白了,我賄賂郎中的那塊黃金顯得多麼的微不足道,我已經從她的冷笑之中知道了她的決定。我不能眼看著讓斑鳩墮胎術重演。我買通了守管後門的男僕,我不得不再次動用我的黃金,它們是男人給予我的——現在,我在困難的時期也把它們用在男人身上。
黃金依然充滿我可以想像的好處,它順利地解決了我出門的問題,我想我應該趕在姚媽對鴿子實施墮胎前出現在黃家文的面前。我終於趕到了黃家文設定在驛館外的駐地。士兵們正在午餐,一位侍從告訴我黃家文正在射擊場上練習射擊。
在一片嫩黃|色的山坡上圍起的木柵欄中我看見了黃家文的射擊場。一張巨大的虎皮掛在前面,“砰砰”射擊而出的子彈準確無誤地射在虎腦上。黃家文顯得有些驚愕,問我到山上來幹什麼。我把鴿子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他,問他怎麼辦。黃家文的臉突然變得陰鬱起來,他又舉起槍來,射出了幾顆子彈。
黃家文突然回過頭來冷冷地說:“烏珍,你為什麼要管鴿子的事情,而且你為什麼又讓我去管鴿子的事情……誰能保證那個孩子是我的,我只是跟她睡覺而已……我不可能再去管一個驛館的妓女生出的私生子,好啦,你走吧……”
黃家文的手槍又連續射擊著虎皮,我想,那被射中的是虎皮的心臟。就在這一刻,男人,像黃家文這樣的男人又教會了我另外一種東西,那就是殘酷。
疼痛記5
我是在那個殘酷的午後從黃家文的射擊地趕回驛館的。為了贏得時間趕回驛館,我沒有更多地與黃家文講道理,講述鴿子天真的理想。而且,在那樣的情況下,黃家文連續地射擊著虎皮的心臟,他握著手槍,面對著一片山岡,他想征服的是另一個世界,他並不想與我談論一個女人,更不想與我談論一個女人的身孕。
何況這個女人是驛妓。現在,鴿子似乎依然在期待著黃家文的降臨,然而,自從我把鴿子懷孕的事件告訴黃家文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驛館。
我知道,用不了多長時間,鴿子腹中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