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出聲,好好聽著。”才旦達傑在關文耳邊低語。
誦經聲裡,有人突然開口,是一個尖細而高亢的男子聲音:“你們傳閱完了嗎?扎什倫布寺這麼多高僧,這麼多智者,竟然沒法將我們帶來的謎題解開,把這幅唐卡完整地拼出來嗎?既然如此,我還是把它帶回尼泊爾去吧。寺院是你們的始祖留下的,但以你們現在的聰明才智,卻不足以擁有它。更進一步說,這幅唐卡中蘊含的深奧意義,更不是你們所能參悟的。我們千里迢迢從印度過來,抱著那麼大的希望與熱情,可你們呢,卻什麼答案都給不出,真是可笑!扎什倫布寺的名氣雖大,卻都是些沽名釣譽之輩……”
誦經聲停了,空氣中只剩下山風吹過窗欞縫隙是颯颯聲。
“那幅唐卡的歷史太久遠了,碎成幾千片,等於是一個總額有幾千片的拼圖。在沒有原圖的情況下,任何人想要復原唐卡,都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我已經召集了扎什倫布寺所有修行五年以上的僧侶過來,都在我們盤坐靜思。相信很快就要有結果了。天鷲大師,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一個蒼老而遲緩的聲音淡淡地回應第一個人。
關文聽此人的聲音有些耳熟,皺著眉思索:“到底在哪裡聽過他的聲音呢?”
驀地,才旦達傑伸出食指,在關文背上寫了幾個漢字:“布達拉宮,大人物。”
如醍醐灌頂般,關文一下子想起來,那個人正是來自布達拉宮的大人物。上次拉薩慶典日時,該大人物曾經出現在廣大民眾面前,其威望、智慧都是一流的。
關文點點頭,才旦達傑又寫:“印度,北方邦,天鷲。”
據關文所知,天鷲大師的身份非常複雜,不但是印度著名的佛學研究家、作家、畫家,而且是著名的收藏家、古董商。此人才智出眾,被印度國民尊稱為“一代絕世奇才”。
“好啊好啊,我們已經在這裡坐了近二十四個小時了,再等下去,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扎什倫布寺裡沒人能夠拼合唐卡,那麼你們就要退出大寶藏的研究與爭奪,把這個秘密讓出來,讓天下有德有能者參悟。”聲音尖細的天鷲大師又說。當他的聲音越抬越高時,彷彿絃樂器發出的最高音符,刺得關文耳膜隱隱作痛,連帶太陽穴也鼓脹難當。
他後退了一步,靠在石牆上,抬起右手,使勁揉著自己的左胸,安撫心臟部位傳來的痛楚。
在中國古代的武學秘籍中,有透過聲音殺人的“魔鼓傳音”這種功夫。他覺得,天鷲大師的聲音,已經具備了殺人的功能。如果是老年人且心臟有隱疾的,聽到這種聲音後,一定會支撐不住倒下。
才旦達傑跟過來,用左掌心按住關文的頭頂,逆時針緩慢揉搓。只揉了幾秒鐘,關文的心跳便恢復了正常,耳膜和太陽穴的異痛也消失了。
“怦怦”,他感受到了才旦達傑的心跳聲。
“唐卡……天鷲大師收藏的古老唐卡碎片?拼合唐卡,就是拼合扎什倫布寺的大寶藏秘密?我已經隱居了那麼久,外面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如果真的有人能具備拼合唐卡的能力,那麼,大寶藏的秘密就要揭開了,更重要的是,古老的‘鎮魔人’真的存在嗎?這個世界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了,在這個關鍵時候,我要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我才旦達傑是不是應該破土而出,成為真正的藏傳佛教大師……”
關文進一步感受到了才旦達傑頭腦中的想法,他的身體如同一塊乾燥至極的海綿,源源不斷地從才旦達傑掌心裡吸收到絲絲縷縷的思想,有時候能讀到文字,有時候能聽到聲音,有時候腦海中浮起的直接是圖畫之類的對方的思想碎片。
“捨身飼虎、割肉喂鷹……那麼多大師都已經把自己的生命變成火炬,照亮了人類前進的道路。今後也許更多人將追隨他們,輕生而重義,用生命給藏傳佛教殉葬。我不,我要找到大寶藏的源頭,那才是最重要的。我已經‘輕生重義’過一次了,這回幡然醒悟,絕對不能重複從前錯誤的道路。我要重新回來,我要做我自己……”
關文讀到了才旦達傑頭腦中一些自私的東西,他轉過臉,立刻看到了對方眉心裡浮現出巴掌大的一團黑氣,眼中流露的,也不再是無私無畏的湛湛神光。
漸漸的,才旦達傑掌心裡湧出一絲涼意,經由關文的頭蓋骨、脖頸、胸口,慢慢進入關文心臟部位,並在反覆的遊移之後,定格於他的心臟正中。
他伸手撫摸,隔著面板和骨肉,也能感受到那涼意的悍然存在。
“那是……什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