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在做什麼。我對社團活動沒太大興趣,也不常跟同學來往,於是就開始打工了。剩下一年時,成績壞得念不下去,又沒地方好去——”她又停頓下來。
他可以想像。從以前,她原就不是功課頂尖的那類學生;她的成績一向不怎麼樣的。
“因為打工存了一點錢,所以我就出去了。”
她再次停頓,結束了的意思。
“然後呢?”沈冬生偏追問。
“然後?”徐夏生偏偏頭,“然後啊……”她把那個語尾助詞拖得很長,像是無奈何了,才繼續說:“去的時候是冬天,灰撲撲的,看不到陽光,每天數著日子。我不是等一天過盡了,才將那天劃掉;而是一醒來,就覺得這天要消逝了,在月曆上劃上個大××。很灰暗的,那時候。”
他看著她,她也抬頭看他,之間的空氣脹得滿滿,張力很大,飽脹的,好像一碰觸就會爆裂開。
那空洞無表情的眼神。都多少年了?認出了,那雙眼。這一剎,他真的有一種衝動,想抱住她,牢牢的抱住她,抱住那消逝了的昨天。
“其實,”她低下了頭,“適應了以後,會覺得那樣的生活還不錯,悠閒又自在;只是,常常半夜醒來,憂鬱極了,也不能跟任何人說去。我其實適應能力差,意志力薄弱,忍受挫折的能力也低;但也不能因此就找個人來頂護吧。人生、生活這種事,別人是保護不了一輩子的。”
“在那種夜半的憂鬱裡,有時會有結束生命的念頭。但我想,我的這個念頭,還是浪漫多於現實的令人絕望吧,雖然常常覺得荒涼。”
到此為止,真的結束了。徐夏生再次抬起頭,微微搖頭,及肩的半長髮凌亂張揚,卻亂得煞是好看。
“怎麼說到這個了!很抱歉,我本來沒打算說這些的——”
“沒關係。”沈冬生不以為意。“只是,你啊,還是那樣教人有些擔心。死了不一定能變成天使,就算變成天使也沒多大意思,永恆這種東西,想想其實挺恐怖的。”
徐夏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目光帶著奇異的重量感,讓人承受不住。而他終究沒有把目光移開。
“而且,”她看著他說:“天使都很蠢吧?”
他對她笑起來。嘩地一下子回到過去。
“是啊。”原來,她還記得。他也沒忘過。
他看看時間,沒什麼用意的。但她誤會他這個舉動,猛然站起來,說:
“啊,我該走了。你還要上課,佔用了你那麼多時間。”
“不,我——”他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告訴她,他請了整個下午的假。
“我——”她拿起帳單,似乎想說什麼。
“我來就行。”他拿走她手上的帳單。
“謝謝。那麼——”她點個頭。
要走了吧?沈冬生想。他也跟著站起來。
走出咖啡店,突然就沉默了。他看著她離開,等著她走遠。她是走了,遲疑的,突然又回頭。
“沈冬生。”她第一次叫喚他的名字。走回向他。
聽她叫喚他的名字,是那樣的異樣感,沈冬生下意識抿了抿唇,些微的緊張感,不習慣。
“我——”她站定在他面前。他發現,她咬著下唇。
她也跟他一樣的不習慣嗎?
“我——”她在遲疑。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一個號碼,然後朝他伸出的手。無言的。
徐夏生啊徐夏生。他望望她掩藏起來的眼神,輕輕抓拖住她的手,在她手掌心寫下他的電話號碼。
“謝謝。”她向他道謝,望著手心的號碼。
為什麼道謝呢?
“那一顆星球……”他忽然想起來。
徐夏生抬起眼,望著他。
“你寄給我的那顆星球……”他想著,望著她的眼。突然改變說:“為什麼寄給我枯掉的玫瑰?”
徐夏生只是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
“你以前不愛笑的。”他抓住那個淡然的笑。
“是啊。”她說。
“改天一起去看夕陽吧。”他想也沒想就說了。這意識存在他心中許久了,不需要去想。
“夕陽啊……”她點頭,頓一下,“那麼,走了。”
“好。”他也點頭。
路上有許多人,來來往往。他等她的身影走遠,看不見了,才掉頭往回走。應該是上班的時間,這麼多人在這時候卻在街上四處穿梭,到底在幹什麼呢?他真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