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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部分

多隆阿站在上方,面無表情。

勝保心底哀哀地叫了一聲,腿一軟,便在香案前跪了下去。

多隆阿取出上諭,清了一下嗓子,開始宣旨。他其實不識漢文,都是幕僚事前教他念熟了,背誦而已。

“諭內閣:前因陝西回匪猖獗,特命勝保以欽差大臣督辦陝西軍務,責重任專,宜如何迅掃賊氛,力圖報效?乃抵陝已經數月,所報勝仗,多系捏飾;且納賄漁色之案,被人糾參,不一而足,實屬不知自愛,有負委任!勝保著即行革職,交多隆阿拿問,派員迅速移解來京議罪,不準逗留。多隆阿著即授為欽差大臣,所有關防,即著勝保移交多隆阿只領,所部員弁兵勇,均著多隆阿接統調遣。欽此!”

上諭宣完,勝保已渾身篩糠,汗出如漿。他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罪臣……領旨,謝恩。”

多隆阿心中感嘆:這哪裡還是八里橋那個神采飛揚的勝克齋?

但這個時候由不得他憐憫猶豫,多隆阿一揮手:“摘頂戴!”

旁邊有人立即上前,將勝保的頭上的大帽子摘下,然後取下了上面的珊瑚頂子和連著花翎的白玉翎管。

多隆阿溫言道:“把勝大人扶起來吧。”

兩個材官,一左一右,把勝保一個肥大的身軀攙了起來。勝保哆哆嗦嗦,總算勉強站定了。

多隆阿說道:“克翁,奉旨辦事,我也沒有法子。”勝保嘴唇囁嚅了幾下,剛想說點什麼,多隆阿已變了顏色,喝道:“奉旨查抄!不許徇情買放,也不許騷擾內眷!違者軍法從事!”

勝保大急,不知哪裡生出來的精氣神,突然手腳口齒都利落起來,對著多隆阿連連打躬:“禮堂,啊不,禮帥,禮帥!格外開恩,格外開恩!”

多隆阿沉吟了一下,道:“給你十馱行李。”

勝保張了張嘴,想說:“這可不夠啊。”但總算知道再說話只能自討沒趣,又把嘴巴閉上了。

多隆阿知道他想說什麼,嘆了口氣,道:“克翁,你把你的那些個姨太太遣散幾個罷,這樣不就夠了嗎?”

他本來還想提醒勝保,特別是“那個姓呂的姨太太”。但此事敏感,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來。

其實不需要勝保遣散,沒幾天功夫,他的那三十幾個姨太太,帶著各自的細軟,大半走得不見了。旨意中並沒有拿問家裡人的話,多隆阿也不去管她們。

那個“姓呂的姨太太”,倒是沒有走掉。

軍機處知道勝保已經拿下,便催促多隆阿將犯官從速遞解進京。

於是眷屬坐車先走,勝保的那個老僕跟著。多隆阿派了兵護送,不過只限於陝西境內,出省後多部的兵就要返回,餘下的路,得自己走了。

勝保做了八抬的綠呢大轎,轎槓上栓了一條鐵鏈,接著啟程。押解官是一個千總,臨行前多隆阿密密地叮囑了一番。

一路上,押解官兵只是嚴密關防,勝保不能自由行動,但生活起居完全不受干涉,甚至可以會客。

勝保事事愛學年羹堯,諸般荒唐,卻有一件學得好,就是禮遇文士。他對武官兇,待士卒無恩,但對自己的幕僚、文案卻很客氣,從來沒有剋扣過他們的薪資,還常有賞賜。因此很有幾個幕僚感念勝保的知遇,既然可以會客,便先後前來拜會。既為勝保開解壓驚,也為他籌劃免罪之道。

這給了勝保很大的精神上的支援,落難之際,故人不棄,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勵。勝保漸漸地從幾乎崩潰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又有了曾經的統兵大員應有的從容沉靜。

後來,一些以前跟過他、又因為種種原因離去的前幕僚也尋了過來。

其中一個,叫蔡壽祺,字紫翔,號梅庵,江西德化人。

此人進士出身,原來在京中做翰林,實在受不得清苦,乃投入勝保幕中。蔡壽祺做事,有人認為虛妄浮誇,但他疾聲厲色,坐言起行,自有一份狠勁,很對勝保的胃口。原想好好保一保他,但蔡壽祺忽遭丁憂,而江西被兵,道路斷絕,被迫留京守制。勝保給了他一些接濟,其餘的只好暫時放開手了。

兩個人失去聯絡很長一段時間,在這種境況下重逢,都感慨萬千。

蔡壽祺憂滿之後,離京到處“找機會”,但他再也沒撞上像勝保那樣欣賞他的主家,反而不止一次被人厭惡甚至驅趕,因此也是一肚皮的牢騷。此時和勝保兩個對酌密言,故人情殷,都猶如空谷聞足音,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

勝保一如既往痛罵恭王,蔡壽祺卻說道:“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