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照面。那天,唐五其實並不想和闖波兒發生衝突,沒有這個必要。但是自己弟弟的小兄弟出事了,找上門來,他也不能坐視不理。所以,他安排衝動的一林去喊人,所以,他也帶上了李傑交給他的那把槍。
帶槍的原因只是為了更好、更快、更安全地從闖波兒手裡要人。
幾分鐘之後,我們才知道這是多此一舉。
唐五開著一輛摩托車帶著我一起飛快地趕往河對面。一路上,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傷口的痛楚雖然讓我有些虛弱,可那並不是我不想說話的原因。我不說是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麼。無論我怎麼說、說什麼,我都已經是一個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任何行為都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無恥。
我默默地告訴自己,這次再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像個男人。也許是老練的唐五看出了什麼,他不斷交代我到時候要聽他的話。
片刻間,我們的車開上了九鎮大橋。然後,一副觸目驚心的場面呈現在我們的眼前,讓唐五猛地踩住了剎車,也讓我完全陷入了幾近崩潰的瘋狂當中。那個年代,除了大城市之外,全國的中小城市都還沒有安裝路燈,更別說與農村沒有太大差別的鄉鎮了。
當時的九鎮沒有路燈,九鎮的大橋則到現在都還沒有安裝路燈。所以,當我們兩人剛上大橋的時候,除了橋下河水的流淌聲與河風颳過橋洞的呼嘯聲以及摩托車燈光之外,剩下的只有一片寂靜和漆黑。
車到橋中,那柱燈光如同黑暗影院中的放映機,在我們的面前播出了一幅無比詭異血腥的畫面。就在幾個月前,我、何勇、皮鐵明、鴨子四人曾與闖波兒鬥毆的那個地方,躺著一個人。那人就躺在當初闖波兒被何勇捅翻之後所躺的位置,一如闖波兒當時,毫無動靜,生死不知。
我意識到大禍臨頭,頭皮一陣陣發麻,嘴巴張了幾張,想找身邊的唐五說點什麼,可是喉嚨如同吞沙般又幹又澀。我還在盡最大的努力去剋制著心底愈來愈濃烈的絕望,仍然在想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
只可惜,老天沒有聽從我的建議。
四周一片安靜,我和唐五坐在摩托車上,盯著躺在路中間的那個人看了漫長的兩秒鐘。我認清了,所有的僥倖與祈禱都像是沙堡一樣,在這一刻被巨浪衝刷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啊……”
我沒有想要發聲,但是我居然聽到自己的口裡喊出了一聲完全不像是自己聲音的乾號,淒厲、壓抑、痛苦、悲涼,如同鬼泣般在濃黑的夜幕中緩緩漾開……
唐五轉過頭來看著我,他眼中的光芒是那樣複雜,讓我分不清是憐憫還是嘲笑。我半張著嘴,看著他,渾身上下劇烈抖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我的身體越來越軟,越來越軟,軟到連坐的力氣都消失無蹤。
我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從摩托車上落了下來的,就那樣癱坐在那裡,看著燈光照耀的那片地方,然後手足並用,如同一條死狗般貼著地面爬向了前方渾然不動的那個人。
“小杰,小杰,起來,起來唦,哎呀。”身後傳來唐五的說話與停車聲,他小跑到我的身邊。我知道他拉住了我的左手往上扯,卻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我就那樣傻傻地看著他,彷彿全身失去了骨頭,像一攤爛泥般趴在地上,任他擺佈。
摩托車燈光在眼前的地上打出了一個圓形,將這一小片天地隔絕於黑暗之外,所有一切都是那樣清晰,讓人不忍多看。
夏冬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體很奇怪地蜷縮成一團,躺在泥土夯實鋪成的簡陋橋面上。他腦袋斜斜耷拉在手臂下,讓人看不清面目,修長的脖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曲著,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片雪白,整個人也毫無生氣。周圍的血跡還在慢慢洇開,被刻意平攤開來的右手直直襬放在橋面,一把匕首貫穿手掌,直插土中。
唐五安靜地彎膝蹲下,用手托起夏冬的腦袋,粗略看了下傷勢,說:“小杰,來,我們送他到醫院去,不礙事,還不得死,快點。”
我聽懂了唐五的話,卻意識不到自己應該去做什麼,依然傻傻地趴在夏冬的面前,機械地伸出右手摩挲著那把匕首。因為在那一刻,我認了出來,這正是何勇捅在闖波兒身上的那把匕首。它本應該回到我的身上或者何勇的身上,而今卻出現在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一股非常強烈的情緒從我的心頭湧起,這已經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沒有詞語可以表達的卻讓我的心感到烈焰焚燒的情緒。就那樣“嗡”的一聲,它佔據了我的全身。
我不再顧忌夏冬是否疼痛,雙手抓著匕首,猛地用力,一把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