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別出聲。”鳳玉的懷抱又是一緊,蘭舫自然反應地往對邊屋頂上一看,那裡的人已消失無蹤,換成的,是頭頂上極其小的騷動。“他在我們上頭。”
聽他這一說,無法再顧及禮教,她膽怯地縮排他的懷中,眼睛閉起,深怕屋頂上的無瞼鬼一個晃身,對著他們飛撲而下……
頭頂又傳來一聲較大的聲響。“來了。”只是鳳玉低嚷後,那該順著響聲而下的人竟停頓了動作。
屋瓦上,原本想直下屋簷的“他”,盯住不遠處的屋脊。
“呵,你倒機警,還能發現我的存在。”自黑暗中現身,仲孫焚雁已等候那無臉鬼良久,微透瑩色的夜光下,他俊朗的臉乍現一抹狂戾的笑。
“……”朝天的一對赤角下,那鬼的五官只餘一官,是以瞧不出有任何表情,不過,倒瞧得見他腳步微移。
“不會吧,鬼怕了我這個人不成?”腳步輕盈,如風拂瓦,仲孫焚雁似箭般閃身,轉眼已距那鬼數步,他速度極快地探手欲揭開他駭人的“麵皮”,只是那鬼將臉一偏,僅讓他抓著他的角,“喀”地將角應聲折斷。
“嗤,是面具。”將削尖的角狀物湊上鼻前,一嗅,是木香,他不禁唾了口。
許是驚著,那鬼旋身欲走,只是才走了兩三步,左肩即又被仲孫焚雁緊扣。
“肩頭這麼小?”他心中陡生一個疑問。
見狀,那鬼索性一個折腰,想順勢化了仲孫焚雁的手擒,只是仲孫焚雁的動作更快,他就著手上的著力,往那鬼的肩頭霍然下壓,人隨即騰飛而上,而後穩穩又落站後方的屋瓦上。當他回身之際,已見那鬼不支地趴臥屋瓦,滾了兩三滾,就要摔出屋簷。
“這麼差?”仲孫焚雁吭笑,而也在這眨眼時刻,那鬼已抓穩簷邊突起的雨槽,扭腰蕩下屋簷,他腳點簷下廊柱,借了力,而後轉向飛身攀至附近一株庭樹上,再回望了仍立於屋頂上的仲孫焚雁一眼,他迅速往黑暗處逸去。
“想逃?怎成!我的百兩銀。”仲孫焚雁惡眼一眯,躍離屋瓦,縱身追去,覺時唯留風中樹葉窸窣的叫囂附和。
而此時的長廊上,鳳玉則仍擁著那被黑影踏柱動作給嚇昏的蘭舫,他翹首又注意了下頭頂情況,在確定人亦或鬼全走光之後,才將蘭舫攙進了房間。
他將她安上床榻,而後在床畔坐下,靜靜凝注著床上人,他的手忍不住拂上她瑩瑩生輝的細緻潤頰,那頰雖蒼白了點,卻未盡失血色,視線落在她不點而絳的小嘴上,他不禁要為這驚人之美讚歎。
雖然只是這麼凝視著她,但這機會他卻是期盼了許久。
“蘭舫蘭舫,美如其名……然我雖傾慕你的美,卻更心儀你的善良……只是人太過善良,並無益處,所以少了正常人一半的膽量,對你是好。”不覺,他唇間溢位一句,那話像極他認識她已久,更識得她的心般。
“噫……”耳邊聽進一些細微聲音,眨眨眼,蘭舫醒了過來。她一見床邊杵了個人影,便立即驚坐起。“嚇!鬼……鬼呢。”剛才她只來得及看見一根踢著柱子的鬼腿,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鬼?”她的額與鬢淌著冷汗,模樣雖驚悸,卻仍美得出塵,鳳玉目不轉睛。
“無臉鬼。”說著,她的心又狂跳起來,搗著胸口,就怕心會破胸而出。
盯著她緊張的臉,他不禁笑了。而蘭舫不知他為何要笑,所以問:“為……為什麼笑?方才的情況很可怕的。”
笑容隱去,反問:“你覺得鬼可怕,還是人可怕?”手擱在床板上,玩著她的裙角。
鬼抑或是人可怕?當然是鬼!鬼的長相就足以嚇掉人的三魂七魄,而人……意外發現他圈玩著她裙角的動作,不由得,她心生一股熟悉感,可,卻不曉得那感覺從何而來。
所以,黑暗裡,她那已能適應光線的眸忍不住直望住鳳玉,併發起楞。她是不是曾經見過他,或是……
任由她看著,他繼續道:“雖人有形而鬼無形,但變了質的人心,有時卻遠遠比得任何鬼物可怖,那叫作心魔。”
“心魔?”不是,她認為鬼比人更……
“而你的心底就住了一隻,你可看得見它?”她細緻的裙角自他的指尖脫滑而去,在安靜的氛圍間引出一聲曖昧的窸窣聲。
他為什麼這麼說?從見他的第一天開始,他就不斷說著令她難以理解的話,在暗示她什麼嗎?可在這之前她並不識得他這個人呀,縱使現在她也懂他不多。她挪腿將裙角帶離他能及的範圍,躲過那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