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8部分

悶氣,這不僅是處世之道,也是養生之方。”

說到這裡,曾國荃才第一次點了點頭。

“現在來談談李臣章與瞿榮光結合一股的事。沅甫,你是怎樣看的呢?”曾國藩問九弟。

“我看這也沒有什麼。”曾國荃想了想,說,“這也是一種謀生手段。至於瞿榮光,過去當過長毛,現在不是的了,也不必算老賬。”

“沅甫,你把這事看得太簡單太膚淺了。”曾國藩緊鎖雙眉,看著自己這個爵高秩隆的九弟,心中為他的見識淺薄而深深擔憂。“勝利者的湘軍和失敗者的長毛結拜兄弟,共同謀事,在失敗者的眼裡,勝利者究竟還有幾多分量?在勝利者看來,失敗者又有幾成罪孽?猛虎山這兩支人馬的組合,豈不意味著把湘軍和長毛扯成了一條平線?”

前吉字營統帥壓根兒沒有作過這樣的深思,一時間,他簡直不能分辨大哥的聯想究竟是精闢的見解,還是無稽之談。他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這是其一,要害還不在這裡,要害在於這實際上已經泯滅了大是大非的界線。我們湘軍是保君父、衛孔孟的王師,行的是救國救民的光明正大的事業,而長毛乾的是傷天害理、倒行逆施的勾當。這中間是非善惡涇渭分明。我們與長毛勢不兩立,不共戴天,怎麼能夠稱兄道弟、平起平坐呢?哎,這班子糊塗蟲!”

曾國荃聽了這話,臉不覺紅了起來。

“李臣章這班傢伙,敢公然藐視太后、皇上,心懷不臣之心,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重做長毛的事。湘勇戰死的不算,活著的至少有二十萬之多,十成中只要有一成李臣章這樣的人,就有可能使天下大亂。而現在滯留安徽、江西、湖北不回原籍的湘勇還不止兩萬,且大部分都被哥老會所拉攏,成幫成派的,他們膽子大,手裡有槍,這些人實際上就是埋在長江兩岸引火待發的炸藥!沅甫,你看到這一點嗎?”

“有這樣嚴重嗎?大哥,你過慮了。”曾國荃不同意大哥對李臣章這批人的苛責。“他們說到底,只是一班兵油子而已,輕鬆飯吃慣了,不願再做風吹雨打日頭曬的農夫罷了。再說,大亂方平,你我兄弟,還有雪琴、季高、少荃都還在,誰還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韙,重蹈長毛覆轍?”

“你說得有道理。”曾國藩輕輕頷首,“我們兄弟在,雪琴、季高、少荃等人在,有異志者不能不存戒備之心,眼見得到的這十年八年或許不會有大亂。季高精力雖過人,也已年過花甲,雪琴五十多了,你和少荃也都到五十邊上了,而散佈在大江南北的湘勇中許多人還只有李臣章那樣的年紀,難保十年二十年,老成凋謝後他們不會目中無人。當然,倘若朝廷力量強大,也能鎮住四方,但現在恰恰是女主臨朝,皇上孱弱。”

這裡是警戒森嚴的江督衙門的後院,且時已深夜,絕無人跡,出於多年謹慎過度的習性,曾國藩在說到太后、皇上時,仍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恭王被疑,中樞無干練之才,而十八省督撫中,憑軍功起家者已過其半,他們手中至今仍掌握著屬於自己的軍隊。我朝開基兩百多年來,外重內輕之局面無有甚於今日,且洋人虎視眈眈,仗勢欺凌。沅甫,你三十歲前便讀完了二十四史,你仔細想想看,今日天下局勢,與歷代末世有何區別?我這兩年來常常想,下次再亂,必定是湘軍餘孽起骨幹作用,即或是本人老了,不上戰場了,也會是他們在幕後操縱。所以我說,我們兄弟究竟是國家的功臣,還是朝廷的罪魁,現在尚不能定,甚至我死之後,蓋棺亦不能定案。”說罷,曾國藩重重地嘆了一口長氣,又沉痛地說,“沅甫,你平素可能很少從這個方面想過吧!”

“大哥,即使如你所預測的,天下大亂,湘軍有些人參與了反對朝廷的活動,但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你何苦要這樣自己給自己找煩惱呢?”曾國荃對大哥的用心還是不能理解。

“沅甫,”見九弟一直沒有轉過彎來,曾國藩正色道,“我何嘗不知,天底下任多偉大的祖先都有不肖子孫,任多嚴密紀律的集團中都有不法之徒,湘軍中混有朝廷的叛逆、社會的渣滓,自然難免,且你我兄弟以及死去的胡、塔、羅、李等人,對皇上的耿耿忠心可昭日月,可泣鬼神。但湘軍中只要有一人叛逆,湘軍就會蒙上一粒灰塵,若今後有成千上萬人走上與朝廷對抗的道路,將會給湘軍抹上一塊多大的黑泥?江寧打下後,不上交一兩銀子,且縱火焚燬偽天王宮,這幾年對此事的公開指責雖已平息,人們的腹非豈可消除!我朝無論八旗兵還是綠營,從來都是世業制,沒有出現過半年之間裁撤十多萬軍隊的先例。且撤勇之時,欠鉅額之餉,積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