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朦亮,戰士們睡了不到三個小時,起床號音劃破了天空。
昨天夜裡洗臉的地方,水裡浮著兩具已經腫脹腐爛的屍體,水面上漂滿令人作嘔的黃色泡沫,一股股惡臭迎面撲來,所有的人都驚愕了,一些昨夜還用這些水洗澡涮牙的人,忍不住嘔吐起來。
戰士們開始緊張搬運帳篷和裝備,現在時間就是一切。
連隊在離鐵路一里多路的一個村莊邊,豎立了營地。村莊裡的房屋全部倒塌,為數不多的村民,稀稀拉拉從村莊裡走出來,好奇的向這邊張望,看見部隊後,他們的臉上漸漸露出微笑。
幾個老鄉走到營地附近,其中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漢子,好奇的圍著正在架設的帳篷,繞了一圈又一圈,仔細看了帳篷的每一個結構,用手捏了捏帳篷的棉氈,站在搭好的帳篷門口,伸頭向裡面張望。驚奇,使他的眼睛越睜越大,興奮,拉平了他臉上每一道皺紋,不到兩袋煙的功夫,房子蓋好了。
“進去看吧!沒關係!”孫毅飛主動邀請他。
“不啦!這房子好啊!俺就是看看。”他看見帳篷裡,已經搭起了通鋪,鋪上了整齊的被褥,每一個鋪蓋之間放著槍支,沿著帳篷的牆壁,整齊地掛著軍用挎包。他猶豫了一下,保留著驚奇和讚歎的眼神,朝孫毅飛笑了笑,說道。
孫毅飛問:“老鄉,村子裡有井嗎?”
“有!都是壓水井,就是能用的不多了。不是給埋住了,就是給沖壞了,村西邊有一個還能湊合用。”老鄉很熱情的介紹。
兩天了,身上的味道連自己都不願意聞,加上睏倦,孫毅飛想在吃飯前,抓緊時間打掃一下個人衛生,順便用水清醒清醒,他拿著毛巾和臉盆走進村子。
村子不大,看樣子有百十來戶人家,都已經被洪水夷為平地。倒坍的殘骸中,看不見有磚房,都是土坯壘的房子,好一點的,不過是在房屋的地基和房角有幾塊磚。村子裡看不見幾個人,能看見的人,幾乎都在倒塌的房子裡清理東西。
孫毅飛看見一個婦女在曬東西,走到跟前一看,曬的都是發黴變黑的小麥,散發出陣陣惡臭。孫毅飛蹲下去撿起幾粒看了看,問:“大嫂,這還能吃麼?”
大嫂仍舊來回翻動發黴變質的糧食,說:“不吃吃啥?能扒出來就不錯了!有的家,啥都沒有了!”
近距離的看到災情,看到老百姓的疾苦,孫毅飛難以用語言表達自己的心情,他默默離開還在不停翻動變質糧食的大嫂,又看了看村裡的其他房屋後,找到水井。
水井周圍的房屋已不知去向,壓水井孤零零立在爛泥和雜草中,泥裡夾雜著一些破布爛衣服,還有一隻腐爛的小豬屍體,整個村子裡都是一股股刺鼻的臭味。孫毅飛趕緊洗了洗回到連隊。
太陽還沒有出來,南北一字排開,一片片整齊的,用得發白的綠色帳篷,組成長長的一個個方陣,豎立在被洪水沖毀的田野上。炊事班已經挖出行軍灶,支起行軍鍋,水也挑來了,開始淘米做飯。營地上冒起陣陣炊煙,在清晨溼潤的空氣中,形成淡淡的雲霧,顯現出勃勃生機。
連長到團部領受任務去了,餓了整整兩天的戰士們,在炊事班前一個擠著一個,排起打飯的隊伍,他們伸長脖子,眼睛緊緊盯著鍋中的臘肉炒鹹菜和白米飯。
餓急了的戰士,擠在隊伍中,不停用手敲打飯盆,瞪大眼睛看著別人盛飯,當看見有人盛得冒尖的一大碗飯時,免不了說上一句:“嘿!嘿!給我們留點兒,別撐著!”
得到的同樣是不客氣地回答:“廢話!又沒吃你的!兩天沒吃了,肚皮前後都貼上了,這點算什麼?還得來一碗呢!”
至於這飯裡還夾雜著什麼味道?也許是空氣中惡臭的味道過於濃重,或許是太餓了,居然沒有人感覺出來。
遠處傳來飛機的轟鳴聲,大家端著飯碗抬頭望去,只見幾架雙翅膀飛機,貼著地面飛過來,飛機後面拖著長長的白色煙霧,很快飛到頭頂上,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一股濃烈的六六六粉味道,伴隨機後的白霧飄過來,大家趕緊低下頭,用胳膊蓋住飯碗。
“嘿!嘿!看著點兒!他媽的!地上還有活人呢!”立刻有人朝飛機喊起來。
“這是什麼事啊?撒毒藥也不通知一聲?還讓不讓老子吃飯?”大家都在發牢騷。
不到十分鐘,飛機又飛了回來,再次噴灑藥粉。頓時,空氣中除了令人窒息的臭味外,又多了一種味道。
一個小時後,邢志武回來了,李中海說:“連長,趕快吃飯吧!給你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