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點頭,對著腦海中的他露出慘烈的笑,“我的大半生,一直被這原罪所累,我與它搏鬥,鮮血淋漓。你們都遺棄我。世間與我並無情意,卻迫我交付本已廖薄的情感與之敷衍。”
“我很後悔。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替你找一戶好人家,希望能補償你所受的傷害。”賈敬說。
“馮紫英。”惜春發出咯咯的笑,聲音清脆一如少女。笑聲停止。惜春冷冽地說,“他和你一樣,早已消失在我的世界!”她瞪住眼前的幻象:“我知道你早就死了,請你消失。我再不需要你。”
她用力撕爛那封信,賈敬亦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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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19 PM《惜春紀》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入畫並沒有走遠,她靠在遊廊的柱子上輕聲嘆息。她在十年前已經獲知這個秘密。她抬頭問她的丈夫:“我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來意兒沉吟不語,仰望蒼穹。蒼穹是巨大的沉默黑洞,從天地開始開始存在,從這人類存在於天地間開始,見證這人間一切的事情。急急流年,滔滔逝水,它看著一代又一代人掙扎起落。許是看過了太多的悲辛,天,漸漸由最初的清澄無明終於變成現在的混沌黑暗,寂寂無言。到今日,恐怕它也不能準確地判斷出人所行的事有哪些事是對的,有哪些又是錯的,因為不知從何時起,人世間繁冗的情感除了喜怒哀樂驚恐憂懼,還多了一樣叫做——無可奈何。
看久了就會覺得整個天急遽的墜落。重重地壓下來!來意兒籲一口氣,皺眉道:“至少對你我而言是解脫,我們無謂將別人的秘密壓在心頭,替別人承受壓力,你要了解,當年如果不是我,她可能連她父親最後的遺言也看不到。”
確實如此,當初有太多人忠於賈珍。設若是別的人拿到遺囑,一樣不會交給惜春。入畫知道他說的對,可是,她猶疑著,緩緩說:“你並沒有告訴她全部的內容,你給她看的信是你偽造的。”入畫嘆息,當年來意兒得到賈敬的遺囑,秦氏之死,只是遺囑的一小部分。她道:“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斑鳩,佔了別人的巢。尤其是見到她之後。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來意兒的臉上顯出寥落,彷彿被刺痛,他安靜的說:“她現在在裡面,如果你進要去坦白我也不攔你,大不了我們一家三口再次做回賈家奴。”
入畫悚然心驚。良久,她抬起頭,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微微笑道:“你說什麼,賈家已經灰飛湮滅了。我們才是一家人,我維護你們也是維護我自己,況且當年不說,現在更沒必要說。你也看到了,當她再次面對過去時,是那麼痛苦和不堪。這真相來得太突兀,尖銳到足以刺破她多年努力維持的平靜。這個家有現在的成就,不是出於別人的恩賜,是你辛苦努力操持的結果。我該謝的人是你,你才是我的依靠。”來意兒臉上顯現的失落讓入畫不忍,使她想起他的好,他所有的設計和辛勞都是未了現在的安定和幸福。是的,他有極大的苦衷。他為著他的妻兒做了這一切的事情。他心裡一定有著極其沉重的負罪感。
被一個男人如此愛,入畫感動到無可言喻。或者她是被自己心裡愛的幻覺迷惑了,但那也無妨。很多女人連幻想的資格都沒有。她是相對幸福的。入畫走上前握住丈夫的手,深情款款地說:“應該讓這個秘密爛在我們心裡。”
她雖然矛盾自責卻不糊塗,更不會輕易地破壞夫妻多年心血。況且她也疏懶了,習慣了高床軟枕,日日擁被酣眠,良田廣廈,一生衣食不愁。每天早晨起來侍女端上新鮮的燕窩,有珍珠粉可以服用和敷臉,春到夏至,那田間枝頭,最鮮美的東西,必是她先享用的。早習慣了被人伺候,高高在上。要她回過以前的貧苦艱辛是萬萬不能,那種從面板和指甲縫裡都會滲出辛苦來的滋味,想想都無比恐懼。她已沒有當初面對生活的堅定柔韌的勇氣,只想安然終老。
誠如古人所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入畫……”來意兒低低喚她,攬她入懷。入畫吃驚。來意兒多年不曾這樣親暱的叫她,他習慣了叫她夫人,在人前這樣清穩而有距離。但他此時刻意喚起她對往日的記憶。
來意兒冷淡的回憶起過往,那往事已經毫無力量去令他不安。即使當初拿到遺囑的不是他,事情也不會有根本的改變。賈珍會毀掉這遺書,也一樣會侵佔惜春的財產。惜春的下場也許更慘。他只是比別的人更有心機,也更大膽,更懂得把握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