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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沒有回來過。

“許了哪一家的?”秦氏聞言亦動容。

她的神色落入賈敬眼中,心裡無比欣慰,秦氏是恨他的,恨到死。但這個善良的女人並沒有將恨意轉嫁到無辜的惜春身上,念及於此,他幾乎感激落淚。賈敬定定神道:“是,是神武將軍馮程的公子馮紫英。”

“太好了。”她一樣喜上眉梢。

“可卿……”他見她歡笑欣喜難抑欲走進她,卻見秦氏變了臉,橫過匕首嘶聲喝他:“你別過來,離我遠遠的。”

“不是,我……”賈珍張口欲辯白,慌亂不堪。他看見她警惕的表情,亦自悔當年的錯行,也許他是該高高在上做他的長輩,不該起了歪心邪念,可惜他不能自控。陳年傷害太深,時間也無能癒合秦氏的傷口,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解釋的餘地,也不需要任何方式的靠近。賈敬頹然。與此同時,暗門再次被拉開,賈珍出現在他面前。

“你還敢回來找她!當年,你應承我!再不回來找她。”賈珍見到賈敬,就像原本平靜穩定的一座山。突然發生了地震,他激烈得不能自主。他撲向他,如野獸撲向獵物地絕情迫切。

在幻覺裡,幻覺裡的惜春和秦氏一樣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荒唐。她們一起潸然淚下。

賈珍不容分說與他廝打。什麼父子,什麼三綱五常,一切是狗屁!統統見鬼去吧!他們是情敵,是一對恨不得食肉寢皮的宿世仇敵。這些冤孽,今生算不完,來世還要算。賈珍年輕,劈手奪過秦氏手裡的匕首,將賈敬推到在地,舉刀紮下。他要軾父!他想一了多年的心願!他要一刀宰了他。

秦氏蒼白著臉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也不阻攔,她只是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你殺了他,再殺了我,我才是罪人。”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情腸。賈珍的手一抖,刀扎偏了,不是心臟,竟然沒扎進心臟!他恨他自己的失誤。這失誤導致後來無法挽回的遺憾。如果還有機會,他一定扎得準!

他讓賈敬還有氣力說出那個隱匿多年的真相,說出——是他——親手將自己的妻子送上父親的床。

賈敬被打得破損嘴角,顯出異常冷漠的笑,傷口在湧血,他彷彿一點也不痛,他昂起頭充滿憐惜之心地看著傷心大慟的秦氏。這個單純的女人啊,她竟一直認為是她的錯,她認為那次只是個意外麼,是她生活中無法預料一次脫軌嗎?不,如果她亦有錯,那就是不該生活在兩個愛她卻更愛自己的男人中間。

賈敬蒼老的臉因為恨意驀然顯得蓬勃生動。他指著賈珍一字一句地說:“可卿,這不是你的錯。你看清楚,是這個男人當年為了早一點得到榮華富貴將你親手送入我懷裡。他就在這門外,看著我抱你上床。”

刀落在地上,發出淒涼的嘆息。

惜春聽到了三個人心裡同時發出的淒厲長嘶,可卿,賈珍,她。這些不堪的人統統掩住耳朵吧。一起掩耳盜鈴吧,心裡卻都清楚,即使再過一百年,這也是叫人無法接受的真相。可悲的是,他們這些彼此被愛恨折磨血骨深纏的人,居然從沒想過讓這真相消失,而是選擇讓秘密深入骨髓,永生不忘。

惜春跌坐在地上。她看見後來秦氏是如何走上天香樓,在深夜無人時縊死。可卿的臉如干涸龜裂的土地一樣麻木貧瘠,她最愛的男人出賣了她,抽乾她全部的情感,生存的意志。最後的最後,惜春看見她的臉再次浮現出悽豔已絕的笑容,如曠野中最後一樹梨花的凋零,落地成雪。

她聽見她說:“惜兒,對不起。”

她聽見自己在心裡不斷地質問賈敬:“你為什麼要說出這樣殘酷的真相,為什麼要說!難道她還不夠苦?難道我還不夠苦?”

眼中流出的彷彿已不是淚,而是血。或許是血也洗不淨的恨意。或許正是因為愛恨都太深重。當記憶太完整的時候,真相才能夠留住,不消逝

“我不知道,惜兒。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寫下這封信,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關於你母親死的真相,告訴你她不是因為病痛自縊而死,而是懷著對兩個男人的恨自縊而已。我想我也是恨的,恨海難填。”賈敬站在她的對面搖頭嘆息,“當我慢慢感覺到死亡在迫近時,我就明白,這是他對我的報復。或者是我的報應來了。”

“惜兒,我曾盡力想叫你快樂安穩,我用盡一生,與這恨意抗爭,但我終於敗給了它,我甚至覺得當初不該自私地竊喜你的出生。生命有無窮的苦痛和遺憾,縱然是生無原罪的人,也不一定能平安到底,何況,你生來便帶著生命的諸多欠缺,無法躲過。

“是!我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