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一點點,幾乎只是在杯子的杯底鋪了薄薄的一層液體。
他側著頭看了它,再看了我一眼。
“我可真喝了。”那表情很像揹著大人做壞事的小朋友。
“恩。”我搗頭。
他閉著眼睛靜靜地吞下去後,原本平和的眉猛然折起來,隨即爆發出一陣劃破夜空的劇烈咳嗽。
我著急地拍著他的背。
小半會兒,他才緩和下來,然後吐出一句非常孩子氣的話。
“真難喝。”
轉眼之間,酒精就在他體內發生作用,臉頰泛起一層淡薄的粉紅。那對褐色的眼眸在這般襯托下,顯得更加瑩潤如畫。
6
我站起來,走到欄杆前,看了會兒堤壩下的河水,鼓起勇氣,回頭大聲說:“慕老師,你能給我講講你的事麼?”
他隨之起身,走近我,“什麼事?”
“隨便什麼都好,小時候的,留學的,工作的,戀愛的。”我怕他不肯,便補充說,“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問我。”
“問你什麼?”
“很多啊。比如我小時候特別皮,每次犯過錯後,我媽拿著雞毛撣子抽我之前,還要叫我自己說,準備被抽多少下。”
他笑,“你媽媽還挺民主的。”
“什麼呀,那是虛偽的民主。我剛開始就說:‘媽媽你輕輕抽一下就好了’。可是,哪知這非但不行,還會被冠以沒有深刻認識自己錯誤的罪名,而受到更嚴厲懲罰。最後還不是她說了算。”
“難怪現在犯錯誤的時候,你認錯意識特別強,原來是被這麼培養出來的。”他說。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和白霖翻牆的那次。
隨即,我意識到一個問題。原本是我探索他,怎麼最後被他轉移到我身上去了?
我說:“好了,現在該你說了。”
“你想聽什麼。”
其實,和他有關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可是人也不能太貪心,不然什麼都抓不住。
說什麼呢?
小時候的?會不會和我一樣惆悵?
工作的?會不會是軍事機密?
戀愛的?會不會突然冒個師母出來,使我想就地自刎江邊?
於是,我選了個最不敏感的話題,“說些在俄羅斯的事,那裡比我們這兒冷多了吧?”
“是啊。而且剛去的時候語言不熟,只能靠微薄的獎學金過活,生活挺拮据的。後來地方跑熟了,就經常幫中國人當翻譯,賺外快。”
“一共去了多長時間呢?都在莫斯科麼?”
他說:“我在莫斯科呆了將近八年,後來又去聖彼得堡一年多。”
“哪個城市漂亮些?”
“聖彼得堡漂亮。”他說,“它在北極圈附近,夏天的幾個月幾乎整晚都不會黑,凌晨的時候,那麼盯著亮如白晝的蔚藍天空,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甚至,有些時節還能看到北極光。”
“北極光!真的?美麼?”我感嘆。
“美極了。據說看到北極光,就是看到了上帝的眼睛。”
“上帝的眼睛麼?”
“只是傳說。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那是太陽和地球之間的磁場風暴。”
“科學家可真不浪漫。”我癟嘴。
他無奈地笑了。
我沉默了稍許,喃喃地又說:“要真是上帝眼睛就好了,我想親自去看看,然後問下上帝,我爸在天堂過得好不好,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他聽了以後,凝視我半晌,語哽。
“開玩笑的,”我擺手說,“我堅定不移地信仰共產主義呢。”
臨江的這幾截公路是城區裡設定的最大的煙火燃放點。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河邊放煙火的人越來越多。過了十一點以後,幾乎可以用人潮洶湧來形容了。
很多人都捨棄了春晚的最後部分,出來放煙火。
我們緩緩地走在人流中,炮竹和禮花的轟鳴聲,幾乎要吼著說話才聽得清。
路過一個售賣點的時候,他問我:“你要不要放鞭炮和煙花?”
我搖頭。
煙花爆竹這些玩意兒在這種時候貴的要命。商家們都是抱著“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心態做生意。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我從來不去湊這種熱鬧。
這麼一想,我才察覺,原來自己同樣是個不浪漫的人。
“我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