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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若是在三年前,這個人可從未在上朝時表情如此的不嚴肅,即便天子言行有不妥之處,司“人鏡”一職的他也只是肅容莊態、詞嚴義正地當面進諫。不料三年後的今日,此人一入殿,非但沒有半句諫言、良策,反而嘻嘻哈哈、口無遮攔,持著半片葫蘆瓢兒,笑得何其輕佻,還有些瘋瘋癲癲!

如兗瞥了他一眼,看他那瑩潤如玉的雙頰染有酡紅之色,鼻端又隱隱嗅到一縷酒味兒,心中頓時恍然——看來此人原有的鋒芒已被酒給消磨了去!日復一日龜縮在一個窮山坳,無所事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成了如今這個說話不分場合、不經大腦,瘋瘋癲癲、庸庸碌碌之輩!

如兗眼神中不禁浮了幾分輕蔑。

神龍天子也是萬萬沒有料到,將此人放逐三年之後,他竟像變了個人,不復以往的少年銳氣,也沒有正氣凜然的慷慨陳詞,在那雙漾著笑波的眸子裡,只讀得到幾分輕佻與癲狂,渾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

他,怎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天子由驚愕之中漸漸平息了怒氣,心中油然而生的是絲絲嘆憐與惋惜——曾經的睿智少年已經不復存在了嗎?是他親手扼殺了少年的那份傲世才華嗎?

天子的目光避開了那雙含笑凝注他的眼眸,雙手猛然握緊龍頭扶手,連連吸氣,終於壓制了那份痛惜之情,他如同沒有聽到方才那一番大不敬的戲言,故作淡然地續下話匣:“朕親政十二載,四海昇平,邊疆十年無戰事……”

“嗷嗚!皇上沒有聽到塞外有狼在叫嗎?那都是些飢腸轆轆的惡狼!皇上只要到塞外草原上遛一圈,就能看到成片成片閃著綠光的狼眼。皇上家中若是養了一頭肥鹿,您還能沾沾自喜,高枕無憂?”

聽這調謔反駁的語調,眾臣的臉都綠了大半,個個提心吊膽地把目光溜在那君臣二人之間,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天子眼角微微抽搐,硬生生壓下心火,卻不自覺地吊高了嗓門:“朕,親政十二載,南方治水有成……”

“成堆的祭品都扔在河裡,天子率百官祭河神,那場面真是壯觀,豬呀、羊呀,統統往水裡一丟,臣在岸上撈了半天,只撈到一個六斤五兩重的豬頭。明年汛期一到,皇上記得往河裡多扔些長膘的牲畜,也好讓沿岸災民撈一些來果腹。”

“……朕治國安邦、敦親睦鄰,與北方遊牧族訂下友好盟約……”

“臣聽說,前些日子,與中原訂下友好盟約的六國使節前來給皇上祝壽,南苑一場狩獵,吾朝將士大大地出了一次風頭,技壓蠻夷小卒,令六方使節灰頭土臉、甘拜下風!突耶使節還輸給了皇上一個美人兒!吾朝當真是能人濟濟、高手如雲,皇上當真是雄風八面、威震四海!”

“……”

殿內鴉雀無聲。

臣公們的臉色由綠轉黑,紛紛搖頭嘆氣:完了!這活寶逞了口舌,觸犯了天威,小命還不得玩完?

皇上喜頌揚,盡人皆知!今兒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這個一品縣令卻手持金薔指準了天子的鼻尖兒一個勁地糟改人,饒是性情溫良的君主此刻也不禁變了顏色。

“東、方、天、寶!”

天子牙根發癢時挫牙的“咯吱”聲清晰入耳,東方天寶依舊眸漾笑波,“臣在!”

“你好大的膽子!”天子端出了威嚴的架勢,“你當真以為朕砍不了你的腦袋?”

“皇上以仁治天下,以德服臣子!金口玉言,臣銘記五內!”

萬歲爺說的話,他獨獨記住了這一句。

天子頓覺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原本平和舒展的眉梢也撩上了一簇火苗,“你不是不知道今日早朝所議政事嗎?此刻又是從何得知南苑狩獵一事?”

“臣方才在殿外是‘聽不清’皇上的話,而非‘聽不到’皇上的話。”神龍發威,這當口形勢已是萬分的不妙了,但他似乎已被酒精衝昏了腦袋,眉宇間當真有幾分癲狂,言辭亦不知收斂,“皇上人未老,怎的就有些耳背了?”

“東風天寶!”天子砰然一拍扶手,霍地站起,指著他問,“你今日上殿是專門與朕耍嘴皮子的?你說朕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麼朕就將今日早朝所議之事交由你一人去處理,你可擔待得起?”

天子發難,拋下一個燙手山芋,眾臣公掩嘴竊笑,就等著看這個一品縣令下不了臺的一副糗態。孰料,東方天寶倏地斂容垂目,推金山、倒玉柱,砰然跪下,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地答:“臣,領旨、謝恩!”

殿內忽又變得十分安靜,百僚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