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們進城找他,他連粥鋪和麵館也不帶他們下了,只是在街頭的露天大排檔買上幾碗豆腐腦和一斤燒餅,打發他們。
一晃兒,明瓦二十七了。這年秋天,他找了個物件。這個“有奶味”的物件,差點沒把王瓊閣夫婦氣死。
有一天,王家的馬桶堵了,明瓦到一家土產日雜用品商店去買疏通管道的皮碗。那是個小店,店主是個少婦,懷中抱著個男孩。明瓦一進去,就被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香甜的奶味迷住了。她個子不高,膚色白皙,眼睛不大,笑微微的,嘴唇紅潤,看上去健康、和善。一個皮碗才四塊錢,可明瓦那天帶去的是一張面值伍十元的鈔票,她找不開,店裡又沒其他的客人,她就把孩子往明瓦懷裡順手一放,讓他幫著看一會兒店,到隔壁的店鋪破錢去了。小男孩不認生,他偎在明瓦懷裡,衝著他笑。明瓦覺得店主是個沒心計的女人,她把孩子和店鋪,那麼輕易就託付給了生人,如果他順手偷上一把鎖頭或是一隻盤子,掖在懷裡,她不是因小失大,賠了嗎?店主身上的奶味已讓明瓦無限神往了,加上她為人的誠懇,那一瞬間他有被幸福擊中的感覺。女主人回來時,那孩子在明瓦懷中突然打了個挺兒,肩膀一聳,一股尿水刺了出來,淋溼了他的衣服。店主見孩子尿了客人的身了,不好意思,一再道歉,雖然她已經把整錢換成了零錢,但執意不肯收明瓦的錢,從兜裡另翻出一張伍十的整錢,連同皮碗一同遞給他,說:“這孩子真是的,怎麼偏偏往客人身上尿?我也不能幫你洗衣服,這個皮碗你拿去使吧!”明瓦說他不能白拿,一定要付錢。店主說你要是給錢的話,我就不賣你了。明瓦只好拿著皮碗,一步一回頭地回家了。家中的馬桶疏通以後,明瓦老惦記那個女人,有事沒事,總愛往那個店裡跑。今天去買個盆,明天買把鏟子,後天又從那兒拎把水壺回來。王瓊閣詫異,對明瓦說:“怎麼老往家添置這些沒用的家把什?”明瓦不言,照買不誤。久了,得知店主是個離婚的女人,她的前夫也做買賣,開了家燈飾店,女人懷孕期間,他熬不住,和一家澡堂的搓澡員好上了。女人知情後,一生下孩子,就和丈夫離了婚。這女人的名字與明瓦母親“文春”的名字一字之差,叫文秋,明瓦覺得母親在冥冥之中是認可這門親的,於是開始追求文秋,幫她上貨,打掃店面。他買禮物不買給文秋,而是給她的兒子彬彬,虎頭鞋、絨線帽、圍嘴、撥浪鼓、奶片、芝麻糖,吃的用的玩的都有。文秋一看明瓦對彬彬這般好,便一心一意跟他處上了。他們的關係發展得很快,初冬時,明瓦跟養父提出了結婚的事情。養父一聽明瓦看上了一個離異的人,她帶著個孩子,比養子還大兩歲,差點沒當場背過氣去。王瓊閣和老婆商量好了,一定要把這門親攪黃。他們威脅明瓦,說是如果他跟這個小店主結婚,他們不給他房,不給他錢,不給他辦一桌酒席,將來他有了孩子,他們也不會幫著帶。總之,他一意孤行的話,他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了!明瓦聽完養父養母的數落後,用一句“沒門兒”,回敬了二老,王瓊閣氣得老淚縱橫,一聲聲地叫著:“小沒,小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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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百雀林(4)
明瓦拗著家人,和文秋結婚了。文秋有三間平房,明瓦是倒插門。王瓊閣愛面子,也心疼養子,還是在飯店擺了十桌酒席。宴席上,文秋的孃家人跟中了彩似的,個個喜笑顏開的;而明瓦的親屬,則如感染了瘟疫,垂頭喪氣的。王瓊閣抽搐著臉,一句祝福的話也沒說給這對新人。明齋覺得弟弟找個帶孩子的女人很丟人,一入席就喝悶酒,菜未上齊,就醉倒了。明霞最受不了的,是彬彬。她左一眼右一眼地剜他,好像彬彬是顆毒瘤。只有二歪,對明瓦豎起大拇指,說:“高啊。二岔的韭菜,回鍋的肉,鮮啊,香啊!”二歪的話雖然粗俗,但說到明瓦心坎上了,他和二歪喝了一杯酒,還叫了他一聲“姐夫”,把二歪美得直眯眼。趁著明瓦心情好,二歪說他想在城裡開一家賣種子的商鋪,請明瓦幫著申請個執照。一向謹慎的明瓦豪爽地答應:“沒說的!”
蜜月中的明瓦美滋滋的,他上班時,臉上總是掛著笑。以前單位的同事都叫他周明瓦,可是婚後,他讓他們喊他“小沒”,因為文秋愛叫他這個名字。
文秋一如既往地帶著彬彬開店,只是她的店鋪比別人家的關得要早。她一定要趕在小沒下班前回家,為他做晚飯。小沒呢,他心疼文秋,一進門就奔廚房,幫著做活,常常因為從文秋手中搶鏟子和勺子時,把它們弄掉在地,夫妻倆在炊具落地的“噹啷”聲中相視而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