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唄兒聲消失了,楊帆以為楊樹林不嗑了,眯著眼睛偷看楊樹林在幹嘛,原來瓜子皮卡牙縫裡了,正張著嘴拿手摳呢。不知道是摳出來了,還是沒摳出來放棄了,楊樹林繼續嗑,嘎唄兒聲再度響起。楊帆實在聽不下去了,也抓了一把嗑起來,想盡快嗑完,讓楊樹林沒的可嗑。楊樹林卻沾沾自喜說,我就知道你也愛嗑。
終於嗑完了,楊帆口乾舌燥,沒有嘎唄兒聲煩自己了,他認為還是值得的。沒想到這時候列車員推著小車經過,楊帆叫住,問有瓜子嗎。
列車員說五塊,楊樹林說太貴了,外面買只要兩塊,簡直就是暴利。列車員不愛聽了,說我們還得發工資呢,我們還得上稅呢,我們還推著走來走去呢,這些都是成本,你要覺得貴,可以不買,但不要說暴利。
楊樹林說,那就拿一袋吧,下回坐車我多帶幾袋,不給你們這個機會了。
楊帆說,別買了,我不嗑了。
楊樹林說,你不嗑我還嗑呢,剛才都讓你嗑了。說著掏出五塊錢。
列車員接過錢,沒好氣地把瓜子扔在桌上,推著小車扭著屁股走了。
楊樹林嘩啦撕開瓜子,楊帆頓時絕望了,有人說窗外的風景很美,楊帆絲毫沒有感覺。
楊帆記得學過都德的一篇課文,叫《最後一課》,裡面說法語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現在在楊帆聽來,楊樹林嘴裡發出的嘎唄兒聲,則是世界上最難聽的聲音。楊帆如坐針氈,忍無可忍,躲進廁所,寧願與怪異的味道相處,也不願意回去聽楊樹林的嘎唄兒聲。門外有人敲門催促,楊帆不管,直到外面人聲音悽慘地說不行了,楊帆才出來。
回到座位上,見楊樹林正津津有味地嗑著,楊帆厭惡地看著他。楊樹林問,怎麼了。楊帆沒說話。楊樹林遞上瓜子,說,你真的不嗑啊,五香的,比從家裡帶的那袋好吃。楊帆說,你就不能不嗑啊。楊樹林說,為什麼。楊帆說,不為什麼。楊樹林說,這孩子,真奇怪,今天是怎麼了,你有什麼心事嗎。楊帆說,沒有,就是煩。楊樹林說,煩什麼,馬上就看見大海了,高興點兒,然後又是嘎唄兒一聲。
好在很快就到地方了,收拾了行李,楊帆跟著楊樹林下了車。單位有車接站,拉著他們去了海邊的招待所。
當遠處一片浩瀚的藍色展現在眼前的時候,楊樹林對著大海感嘆道:大海,我來了,讓你久等了!
楊帆和楊樹林住在一個屋裡。進了屋,楊帆吸著鼻子說,怎麼有股腥味。楊樹林也聞到了,說,應該是大海的味道,多沁人心脾,然後閉上眼睛又深深吸了幾口。靠視窗那張床的味道比靠門的那張床濃,楊帆讓楊樹林睡視窗那張床,楊樹林覺得好事應該讓給兒子,給楊帆睡,楊帆不睡,楊樹林只好自己享受。
放下行李,洗了洗,楊樹林開啟窗戶,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享受著大海的味道,睡著了,臉上帶著笑容,甚是愜意。
楊帆躺在一旁,越聞越覺得味道不對,順著味道的發源地找過去,在楊樹林的床底下發現一隻死螃蟹,落了兩隻蒼蠅,看見楊帆就飛走了。楊帆屏息凝氣把死螃蟹捏出房間,用香皂洗了好幾遍手。
楊樹林醒後,楊帆問他,你覺沒覺得這屋的海味兒沒了。
楊樹林吸了吸鼻子,說,是沒剛才大了。
楊帆說,你知道為什麼嗎。
楊樹林說,可能是退潮的原因。
晚上吃完飯,楊樹林和幾個同事聊天,楊帆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旁打撲克。打著打著,楊帆發現楊樹林不見了,出去找,看見楊樹林正在樓下小賣部的公用電話處,倚著櫃檯,舉著話筒,滿面春風。離得太遠,楊帆聽不見楊樹林在說什麼,但從狀態上判斷,對方應該是異性。
楊帆回去又打了幾把牌,楊樹林回來了。楊帆問他幹什麼去了,楊樹林說出去透透風,看看夜色中的大海。楊帆更堅定剛才楊樹林是給女的打了電話,很可能就是沈老師。
晚上睡覺的時候,楊帆躺在床上問楊樹林,晚上的大海好看嗎。楊樹林說,好看。楊帆說,黑咕隆咚的,能看見什麼。楊樹林說,朦朧美。楊帆問,海浪動聽嗎。楊樹林說,很動聽。楊帆說,明天晚上你還去嗎。楊樹林說,可能去。楊帆說,去的話帶上我。楊樹林說,睡吧,明兒再說。說完翻過身,背對楊帆,面朝視窗,月光照在臉上,帶著甜蜜。
第二天起來,楊樹林和楊帆去招待所的餐廳吃飯。十個人一桌,五個大人五個孩子,飯都準備好了,一盆饅頭,一盆花捲,一盆粥,一盆鹹菜,十個雞蛋,五塊醬豆腐,人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