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走到坐在床上的老關頭面前,一邊撫著老關頭顫巍巍的背一邊說:“爺爺,你勸勸大哥……”
“不勸。我不勸!”
老關頭抹了把眼淚鼻涕。畢竟是上了年紀,說話也有些不清楚了,又因為帶著哭腔,聲音斷斷續續的,可是卻很是堅決,“要教訓,好好教訓!我們老關家怎麼出了這種子孫噢!”說著又很是悲痛地哭起來。
關文長吸一口氣,撿了條高長凳坐下,微微閉了閉眼。提了口氣問:“你知不知錯?”
關止承一言不發,腦袋微微歪著像是在斜睨關文。
關文也不管他什麼表情,總算是丟了黃荊棍。雙手互捏了關節,又給自己揉了揉太陽穴。關全猶豫地上前來,低聲勸道:“大哥,打也打了,消消氣……都是自家兄弟……”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大哥對自家人動手,其中的訝異可想而知。關明也是被關文這樣的暴脾氣給駭住了,關止承讓他別說話,他也就真的話都不敢說。
雖然一直覺得這個兒子冷冷清清的,但他對家人總是好的。關明沒想過,有一天這兒子會對自己親弟弟下手。還下手那麼重。
剛才大兒子發狠拿黃荊棍往小兒子背上抽,看得他心都緊了。那樣子的大兒子真是可怖,他這才想起來,這個大兒子是走過鏢,扛過刀。飲過人血。殺過山匪子的。
關文冷冷地笑了一聲,接著關全的話說。“小四,你可當我是大哥?”
關全立馬頓住,點頭如搗蒜,“大哥當然是大哥……”
“可小六沒把我當大哥。”
關文站起來走到關止承面前,厲聲喝道:“把頭低下去!”
關止承一哆嗦,到底還是慢悠悠地把腦袋低了下去,頓了須臾似是覺得不妥,有損他讀書人的顏面,又抬起頭來,聲音冷冷的,卻也帶著股懼意:“先生說了,男兒流血不流淚,只能抬頭不可低頭!”
“你倒是有骨氣,真有骨氣!”關文氣極反笑,“你既然那麼有男兒氣概,打你都不吭一聲,怎麼還做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在背後說你大嫂的不是!”
關止承似是不屑地冷哼一聲,“我沒錯。”
“你說你大嫂藏匿賞銀,你自己卻偷摸進大哥大嫂的屋子,取了大哥大嫂的東西還不承認,私自賣了換了銀子藏著,跟家裡人透個風都不肯。”關文倒是氣夠了,這下也冷靜下來,逼著他問:“你既然有了那麼一筆銀子,數目還不算低,怎麼先生讓你交束脩你卻捱著,這錢不能拿去交束脩還是怎麼?”
關明這下坐不住了,“阿文,這束脩本就是該你做大哥的出……”
關武大急,“爹!”
關文愣了愣,目光略有些呆:“爹,你說什麼?這錢,本就該我出?”
“這……”關明這下才覺得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囁嚅半天道:“你們都是親兄弟,不分彼此的……”
關文不語,別過頭去坐回到長凳上,不看他爹也不看他弟,半晌後才低聲地說:“爹,你太過分了。”
關明望望關文又望望關止承,對大兒子的指責感到尷尬,好半天才說:“阿文吶,爹說錯話了……你也彆氣。你們幾兄弟自小感情就好,沒得因為這事兒傷了兄弟感情。你六弟也說得對,不明不白的字畫也留不得,他有本事把那字畫換成銀子也是他的本事,這錢是他憑自己本事得的,旁人肯定賣不到他那麼些銀子……”
關文心中只覺得苦澀,還是一言不發。
關明還在說:“而且,說你媳婦兒什麼的……他也不過就是疑慮了那麼一句,沒其他的意思。再者說了,你們才是親兄弟,是同宗同祖的,沒得為了個女人傷了兄弟和氣,畢竟你媳婦兒也不過是個外人……”
關文“蹭”一聲站起來,頭也沒回大跨步出了正房,關武著急地跟了上去,關全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關明,跺了下腳也跑了出去。
關明氣得狠狠拍了床沿木板子,“都是些不孝子!我話還沒說完就敢給我臉色瞧!”
關止承趕緊上前安撫他說:“爹,彆氣。都是兒子不好……”說著顫顫地低頭伏在關明腿上哭。
關明也就勢摟住他,口中喊著“我的兒”,眼眶裡又湧出淚來。
屋子裡只剩這祖孫三代,老關頭此時卻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自己扶著牆根往外走。關明叫他他也不聽。眼眶渾濁地往外挪步子,口中有一句沒一句地嘀咕:“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關文出了正房沒往別的地方去,徑直回了自己的臥房,把門栓放了,躺到床上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