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行事這樣莽撞胡來。
林家雖然幾代以來一直人丁單薄,世代單傳,但是林如海本人並不是沒有子嗣,而且有兒有女,兒女雙全,林家並無絕後之憂,在這樣的大前提下,林如海竟然還會提出收養義子,實在是讓人很難理解的事情。
更何況,林家幾代單傳,並沒有合適的血脈,連遠親中都選不出來合適的同宗,這個養子八成是一個異姓。
中國唐戶令規定“諸無子者聽養同宗於昭穆相當者”,中國人尤其是漢人立嗣最強調的是“血的共同”,所謂“同姓不婚,異姓不養”就是由此而來。
在滿人入關以前,亂收異姓養子是要判刑的,雖然滿清在這方面的律令並無明確要求,但是林如海的所作所為明顯也是不怎麼符合規矩的。
林璐坦然自若,仍然笑得坦然無害:“子毓是棲霞寺智方主持的關門弟子,雖然只是俗家弟子,但是天資聰穎,先父母於棲霞寺上香還願時,得智方主持引薦,青眼有加,收為徒弟。及至後來,父親擔心我一個人勢單力薄,孤木難支,便乾脆收了子毓當養子。”
劉統勳沉默了一下,略一想就明白了林如海的打算,眉頭一皺,道:“叫他進來吧。”
劉統勳平日裡貴人事忙,確實沒有空閒跟幾個小輩扯閒篇,不過如今臨近年節,他年歲又大了,乾隆向來憐惜老臣,乾脆大筆一揮,批給他一個月的假期。
劉統勳此時並無差事在身,作為翰林院掌院學士,他向來又以漢臣執掌者自居,平素也喜歡同有才能的小輩打交道。
劉統勳是知道林如海這個人的,人家十幾歲中了探花郎,以這個年歲能在學問上有這樣的成就,稱一聲“天之驕子”並不為過,林如海平日裡謙謙君子,溫潤平和,其實眼界極高,尋常人入不了他的眼。
不論那個林家二小子是什麼來頭,哪個主持哪個方丈引薦的都是虛的,堂堂正二品大員收了徒弟,足以堵了智方的嘴,偏偏能被喜歡到直接收為養子的地步,可見林如海對他的認同與看重。
更何況,這個養子收得很是時候,不早不晚的,林如海在即將過身的時候才下定決心,視禮法規矩於不顧,破例收了這麼一個養子,其實已經有了託孤的意思。
——先前的林家二少爺,不過是一個寺廟裡和尚的小徒弟,甭管智方主持是何方神聖,這個身份也絕然不可能比得上一個正二品大員之子在政治上的地位,林如海這是在向其施恩。
劉統勳人老成精,他相信林如海能做出這樣大的犧牲,自然不是因為對那位林家二少爺看得順眼,這是影響到林家家風和名聲的事情,林如海卻義無反顧仍然做了,可見其中貓膩不少,這麼一思量,劉統勳還真起了好奇。
林璐告辭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林琳再次進來了,劉統勳打眼一看,先有了三分驚疑不定,饒是以他的心力,定了定神方才對著林璐笑道:“這便是如海兄新收的養子?”
這當然是一句廢話,不過廢話也有它的作用,劉統勳現在有點頭暈目眩,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一下思路。
當然,他的心慌意亂也不是因為林琳頂著的那張臉的,劉統勳活到現在,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看到了一個長得俊俏的後生也斷不至於失態至此,他是隱隱覺得林琳眉宇間帶著的沉沉威嚴像極了一個人。
異樣的感覺並不是一閃而逝的,劉統勳凝神再看,越看越覺得古怪,那樣的氣度只能是長時間的養尊處優、權掌天下方能慢慢錘鍊而出,那是腳踏日月,手掌乾坤之人才有的從容蕭索,放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兒郎身上,竟然找不到絲毫違和感,
林璐察言觀色,竟然在這隻老狐狸身上看到了不甚明顯的驚懼,心念一轉,只是笑著答道:“回世伯,這是幼弟,單名一個‘琳’字,字子毓。”
劉統勳神色一晃,失態轉瞬即逝,笑道:“如海兄一如既往地風雅高華,倒是好名字。”言罷不再多說,讓管家取了見面禮來,自己另從書桌上取了一方硯臺,交予林璐。
作為一個靠眼力界發家的人,林璐招子毒辣,只掃了一眼就笑道:“世伯這樣貴重的禮物,侄兒可是受之有愧。”
手中的硯臺是全新的,明顯劉統勳放書桌上就是個擺設,沒捨得用,蕉葉白冰紋單打硯,端正大方,觸手堅潤細膩,顯然出自名家之手,不過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塊硯臺材質是松花玉石的。
松花石產於中國東北長白山區,那是滿清的發祥地,被皇家封為禁區,禁止開採漁獵。松花石只能由皇宮的“造辦處”單獨進入山區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