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豆蔻年華,就該好生嬌養。
連宋靜慈最敬重的,突破了嫡庶道德規則的恩師,也對她說,望她能勝鴻儒,日後相夫教子,使子孫成聖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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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倍受父母呵護寵溺,卻從來沒有被父母期待過。
弟弟天姿雖不及她,卻被父母傾注了對宋家的希望。
所以在宋靜慈心裡,男人才是血脈的延續,弟弟死後,宋家唯一的香火斷絕;而她,讀再多的書,也不過是在後宮宅院,為別人相夫教子。
——縱有凌雲志才,不被期待,也沒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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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把自己的推測,講給了酈清悟,“季老先生說過:‘學問應該澤被蒼生,而不應是一家之言。薪火相授,大德永傳……你有過目不忘之才,日後才學造詣,定勝於我。為師希望,你能記得這話。’蘇宏識也說,她那樣聰明,會得人賞識的。”
“假設換成我,我知道自己才華蓋世,我父親、伯父、先生又都是不一般的人,我一定會有些躍躍欲試的想法。推己及人,宋靜慈小時候,受周圍人耳濡目染,應該也是很有抱負。然而她知道,這些是她身為女人不能做的。”
但假若她是個男子——
“所以我猜,宋靜慈應該是……化作了自己最想成為的男人?”
她抬眼徵詢酈清悟的看法。
酈清悟目光閃動,是對眼前之人這番看似離經叛道的言論。如果這樣推及,那一切便可以講通了。他佐證道,“人做夢時,確實有時會夢見自己是其他人。所以,‘她’未必在宋靜慈身上。”
謝令鳶頓覺前所未有的敞亮,揚起明媚笑意,向著朔方城的那段記憶迷宮走去。
——玉(欲)待君子問歸處,手持桃李長相思。
蘇宏識,季老先生。
左右脫不開這兩人。
***
穿過朦朧霧氣,朔方的將軍府上,謝令鳶坐在季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正望著遠處的蘇宏識與**識倆兄弟,一臉欣慰的模樣,看著他們成長。
她喚道:“宋靜慈。”
“季老先生”轉過頭來,詫異地看了謝令鳶一眼:“您認錯人了。”
謝天謝地,聽到這回答,謝令鳶抑不住欣慰,知道自己找到了她:“醒來吧,我特地來到這裡,便是不顧生死地希望你能醒來。”
這次,“季老先生”看著謝令鳶,不再說話——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更是從無數讀過的野史雜書裡知道,長夢不醒盍然而逝。
死去,對她而言,並不可怕。
活著,對她而言,並無所謂。
待到父母弟弟都去世了,她就好像是宋家綿延香火中多餘的一個,舉目四顧,找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嫁人生子還有什麼意義。所以,在太后懿旨令下,她便入宮,祈盼能為家族做點貢獻。
她時常感到自己內心波瀾無驚。知道自己走不出皇城的圍牆,夠不到邊關的藍天白雲。
她的牽掛,已經覆滅在正月之禍裡。她的羈絆,已經遠離在宮牆之外。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活著,除了能給宋氏家族一絲保障外,還能有什麼用處。
於是,這場綿延無盡的夢中,她終於可以肆意暢快地,將自己隱藏在了最眷戀的歲月裡,最嚮往的人身上。
蘇宏識已經死了,但她多希望看著他成長,長成他曾經自誇的蘇小將軍——“我爹是蘇大將軍,我將來是蘇小將軍,你只管來找便好!”
她在季老先生的身上,看著蘇宏識長大成人,對著年幼的自己,說出意氣風發的童言——在她顛沛流離的歲月中,一縷明媚的溫暖。
謝令鳶似乎看穿她所想,溫柔嘆息道:“你何苦去當別人呢,既然都明白自己在夢裡,為什麼不大膽些,做個真正向往的美夢?
宋靜慈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不會太荒謬麼?”
“不荒謬啊。”謝令鳶答得不假思索,彷彿天經地義:“你是胸有金玉之人,過目不忘,精山川地貌,懂節令水利,通詩文經史,還能默很多書籍。你有這個本事。且你都不怕死了,還怕在夢中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嗎?”
宋靜慈一怔,似乎一瞬間明白了。
謝令鳶心嘆,這是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一句話就像一顆種子,宋靜慈自己就可以讓它長成參天大樹。
宋靜慈若有所思:“有個問題,其實我心裡縈繞不去很多年,既然是在夢裡,那便可以問出口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