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沉默。是啊,現在孫權也死了,仗也打完了,自己領兵不戰不降,又無自立的打算,到底意欲何為呢?從劉琮以往的作為來看,他並不是一個眥睚必報,難以容人的人。但周瑜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會如此糾結,難以取捨。
“吳夫人尚好吧?”周瑜負手於背,緩緩前行。他所問的,自然是孫堅的夫人,孫策之母吳氏,當年周瑜與孫策在舒縣初次相見之時,便曾升堂拜母,對於吳夫人是出於真切的關心。畢竟長子孫策已歿,孫翊孫權又相繼身亡,白髮人送黑髮人,即便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思之亦足可哀痛。更何況孫氏父子兩代人的基業毀於一旦,吳夫人豈能不痛心?
魯肅嘆了口氣,語氣頗為低沉:“行前肅曾前往孫府拜望,卻不得與吳夫人相見。”
“莫非有人從中作梗,欲對孫家不利?”周瑜臉上怒氣一閃,語帶嚴厲的問道。
“公瑾誤會了。是吳夫人偶感微恙,不便相見而已。”魯肅吐了口濁氣,對周瑜說道:“只是如今孫家式微,好在有鎮南將軍庇護,還不至於被人欺負。”
頓了頓,見周瑜皺眉不語,魯肅便接著說道:“以公瑾所見,鎮南將軍比之群雄如何?”
周瑜眯了眯雙眼,並未作答。當然這個問題,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現在卻不好對魯肅說。在周瑜看來,劉琮如今已平定江東,實力遽然猛增,在群雄之中,已成為實力僅次於袁紹的強者。
“今江東安定,人心歸附,我輩正可效管、樂以安天下,公瑾豈能因獨善其身之故,而忘卻初衷,執迷不悟呢?”魯肅慨然說道:“鎮南將軍親顧家宅,諮肅以天下大事,肅愚鈍,卻也有安邦濟世之念。以公瑾大才,何不投身南渡,助鎮南將軍掃滅群雄,匡扶漢室?如此青史即可留名,將士亦得以安身也!”
周瑜苦笑著緩緩搖頭,一面是總角之交,生死相托之誼,一面是家國大事,個人榮辱可以不計,但雄心壯志豈能消磨?
“公瑾!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肅不避嫌疑而來,正是要請公瑾拋卻虛名,以天下蒼生為念,以水軍將士為念啊!”魯肅見周瑜仍然態度曖昧,難以抉擇,不由大聲疾呼。
周瑜倏然轉身,目視魯肅,良久之後頷首道:“子敬,多謝!”
“呃?”魯肅被他這一個謝字說的愣怔了一下。
“子敬說的對,瑜為虛名所累,才有今日之困!”周瑜本不是那種優柔寡斷之人,他氣度恢弘,英雋異才,膽略兼人,之所以一直在是否投降劉琮之事上猶豫不定,就是因為潛意識中,覺得有損自己的名望。現在被魯肅點破,他悚然大驚之下,便立時有了決斷。
兩人轉身回到水寨,周瑜便令擊鼓,召諸將前來議事。待他將欲率水軍南歸之事告知諸將後,大夥俱都自胡床起身,慨然應諾。
這一天他們可盼了好久了,如今周都督總算有了決斷,焉能不喜?雖然諸將都曾派人與江東家人互通書信,知其安好,但孤軍懸於江北,總非長久之計。眼下即將南歸,訊息一出,普通士卒更是樂的合不攏嘴。
“哈,早就該回去了!”黃蓋大聲說道,全然忘記當初他是怎樣處心積慮,甚至不惜以苦肉計與劉琮所率領的荊州軍相抗了。這倒不是他善忘,而是這種事情在如今這個年頭太過普遍,當時是各為其主,做為武將在戰陣之中拼死搏殺誰也不能說錯,眼下大勢所趨,投身麾下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孫權已死,江東易主,只要還懷著建功立業之心,誰不如此?
凌操年紀較大,比黃蓋穩重一些,不過現在也喜形於色,離家已有數月之久,身為一家之主,怎能放心的下?更何況從此以後前程可期?
眼見將士們神態輕鬆,周瑜的心中,也便不再糾結。人心所向,就是如此了吧?
正月十四日,周瑜率兩千五百餘人,七百餘戰船出巢湖,順流而下。與之隨行的,還有張寶及其部下兩百餘人。
張寶是早已遣使向劉琮請降過的,這次他只是帶了兩百親衛前往吳縣,正式接受劉琮所任命的官職。
至於周瑜,此時並未考慮過自己將會被任為什麼官職,他本是雄才大略之人,有吞併中原之志,只是造化弄人,所託之主先後而歿,能施展胸中抱負的,便只有劉琮劉鎮南了。
不過很快周瑜便知道,劉琮現在已是徵南將軍……
第261章 或以公瑾督三營
與周瑜率部出巢湖南歸的訊息一同傳來的,還有曹操率兵破袁紹,袁軍傷亡甚眾被迫北渡黃河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