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彷佛不曾聽見,他一面轉身回房,一面喃喃自語
「不能做在我家裡。否則,以後就沒有客人敢上門了。」
躺回煙榻,又休息了二三十分鐘,杜月笙坐立不安,焦灼煩躁,萬墨林不敢問他緣故,只是不時暗暗的望他一眼,不久,樓下有人上來通報,黃老闆來了,杜月笙正待欠身離榻,準備迎迓;緊接著,下面報告楊先生、陳先生到,又是王先生汽車停在前門,杜月笙只好振作精神,下樓接待絡繹而來的客人。血債血還橋上下手
那一部黑夜飛車,由高鑫寶把定凡而盤,連車燈都不開,出華格臬路,絕塵疾駛。車中的四大金剛,任務早經分配,高鑫寶擔任駕駛,顧嘉棠坐在前座,負責眺望把風。後座裡,芮慶榮和葉焯山四條鐵臂,把混身動彈不得的汪壽華,緊緊箍住,尤其芮慶榮那隻蒲扇大的右手,五指揸開,彷佛五根鋼條,他始終緊握汪壽華的口鼻,使汪壽華旣透不過氣,又喊不出聲。他只有竭力扭動全身的肌肉,在作無效的掙扎。
前座的顧嘉棠暗中取景,視線落得很遠,當中分法華兩界的楓林橋遙遙在望,他頭也不回,低聲提醒後座的人:
「快到楓林橋嘞!」
芮慶榮望一眼掌握中的汪壽華,恨意陡生,他從鼻孔裡迸出聲音,咬牙切齒的說:
「姓汪的,你造的孽也夠了。北火車站前面,被你送到枉死城裡的人,血跡未乾!今朝是上海人跟你討還這筆血債!你好生記住,楓林橋是你歸陰的地方!」
說時,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運足全身氣力,集中在他的右手五指,那五根鋼條自汪壽華的口鼻移向咽喉。動作快得不容汪壽華髮一聲喊,車中各人只聽見他喉間咯咯有聲,葉焯山和汪壽華的身子,貼得很緊,事後他說,他能覺察汪壽華垂死剎那混身的痙攣,和肌肉的顫慄。然後,突的他身體一挫,極力向前抓爬的那隻左手,鬆散的墜落下來,恰好落在葉焯山的膝蓋,葉焯山一陣噁心,把那隻死手拎起來甩開。――死手軟綿綿的,彷佛有些兒微溫。
芮慶榮從牙縫裡噓一口長氣,鬆開右手,收回手時便去揩臉上的汗,於是,汪壽華重心不穩,先是頭一歪,然後身體往下溜,看上去他已斷氣。
「怎麼樣?」顧嘉棠在前座急切的問。
「解決了。」芮慶榮大聲回答,側臉關照葉焯山:「推他下去,用腳踏牢。」
兩弟兄合力把汪壽華的屍首,從後座沙發推向地面,認眞說來,那不是推,而是硬塞。前後座之間的空隙太小,汪壽華像一團爛棉絮被塞下去。由芮慶榮和葉焯山伸腳把他踩住。葉焯山後來追憶的說,――「就像踏在一團爛泥,一堆牛糞上面」
車子駛到滬西,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發生意外危險;共產黨糾察隊不時在這一帶出沒碰上了他們或者是遭遇軍警檢查,其後果之嚴重難以想象。四大金剛並非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他們只不過置生死於度外,殺一個汪壽華,大上海的四百萬人,也許可以因而得救。
有一道稀疏的樹林,四周罕見人跡,汽車停在馬路邊,再往下走二三十步,這是他們預定的汪壽華埋骨之所。高鑫寶把車子停好,開啟後座車門,芮慶榮反躬著身子下車,他跟葉焯山一前一後,抬著汪壽華的屍體
顧嘉棠很快的掀開後座椅墊,取出麻袋與工具,四個人七手八腳,把汪壽華像只龍蝦似的,塞進了大麻袋裡。於是分執鐵鏟織鍬,仍由芮葉二人搬運麻袋,一陣小跑,進了樹林。
相度了一下地勢,顧嘉棠伸手一指說
「好,就是這裡罷。」
芮慶榮和葉焯山聽他這麼說,四隻手同時一鬆,把麻袋拋下,他們兩個也來參加掘坑掩埋的工作;四大金剛各據一方,用最抉的速度,在樹林裡揮土如雨
時近九點。白光一道活活埋掉
那隻盛裝汪壽華屍首的麻袋,放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面,四個人全神貫注的在掘土,除了鐵鍬揷地,擦擦有聲,靜悄悄的不聞半點音響。坑掘好了一半,顧嘉棠伸手揩汗,突然之間,聽到有沉悶的呻吟,一陣毛骨悚然。手裡的鐵鍬,噹啷一聲跌在地上
「這個赤佬還沒有死?」
「瞎說,」芮慶榮左手一甩:「這隻小猢猻,我只消兩隻指頭,就可以取他的性命。」
「嗯――」麻袋裡的汪壽華果然又出了聲,這一回大家都聽見了,齊同呆了一呆。然後,月色下,芮慶榮瞪大了眼睛,他牙齒咬得格格的響,他右手抄起鐵鏟,大踏步往麻袋那邊走。
「你要做啥?」顧嘉棠高聲的一